但瑤池聖母在天界的地位比他們在地府的地位還要高上一籌。畢竟那至高無上的神庭帝主之下便是三十二天的主神,每一尊主神都是掌管一重天的可怕存在,說是一神之下,萬神之上也毫不為過。
天之主神的地位,大抵相當於陰曹地府的“黃泉”、“孟婆”,“酆都鬼城令”、“十殿閻羅”……
所以無論如何,石頭和李元清也沒法把眼前的小丫頭和那掌管一重天的“主神”聯系在一起。
石頭甚至伸出手來,試著戳了戳小丫頭的臉蛋兒,但還沒等他說話,只聽砰的一聲,一陣金光閃過,石頭那好似熊一般龐大的身軀便轟然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震飛,狠狠砸在遠方的山石裡,煙塵四起,一片狼藉。
雖然這般情況倒也不至於讓他受傷,但當石頭灰頭土臉的從廢墟裡爬出來的時候,眼神裡已布滿了驚駭!
——這一刻,他完全信了。
這看起來只有幾歲的、粉雕玉砌這小丫頭,還真就是那掌管一重天的瑤池聖主!否則如今他身為日遊之神,道行和境界也即將突破合道之境,不可能這般毫無反抗之力的便被震飛了去。
余琛看了這傻大個兒一眼,無奈歎了口氣。
——他是知曉的,可不能被眼前這小姑娘的外貌所欺騙,她的的確確是掌管瑤池的瑤池聖母,哪怕因為剛誕生不久還會成長到全盛時期,但其小小的身軀之力蘊含的神力也不可估量,方才也就是石頭沒什麽惡意,否則的話恐怕就不只是將他震飛了,那恐怖的聖母神力護主之下足以將他碾碎了去。
李元清見狀,不著痕跡的退了兩步,重新走過來的石頭則是壓根兒不敢靠近。
余琛見狀,忍俊不禁,然後回了屋裡去。
取出筆墨紙硯,便是書信一封,化作那振翅飛鳥,扶搖直上,飛往不知名處。
這書信自然是寫給天機閣的。
畢竟燭龍世家乃是人界的勢力,而且余琛心頭也拿不準無論世家究竟發生了什麽變故,更不曉得那詭異的日晷又究竟是什麽東西。
還是先讓天機閣出手好些,反正燭龍子的遺願只是解決那詭異的日晷,至於究竟是誰出手,是余琛還是天機閣,那沒什麽區別。
——若是能坐在天葬淵上就把事兒辦了,坐享其成,那豈不美哉?
而他信裡也沒有寫太多的東西,只是告訴天機閣燭龍子死了,被燭龍所殺,魂魄已至地府。所以他懷疑燭龍世家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讓天機閣有空查探一番。
做完這些,那新生的瑤池聖母已經醒來,睡眼惺忪,滿眼好奇,拉著余琛在葬宮裡這裡看看,那裡瞧瞧,精神頭倒是好的,不停問余琛“爹爹這是什麽”、“爹爹這個能吃嗎”、“爹爹那個大塊頭怎麽離我們那麽遠”……
——她走到哪裡,有了前車之鑒的石頭便躲到別處。
最後余琛乾脆帶著這小丫頭下山去了。
時節正值年後,上京城裡熱鬧非凡,到處掛著紅燈籠,到處都在放鞭炮,劈裡啪啦的熱鬧得很,還有那街巷之間,隨處可見小攤小販擺出各種新奇的小玩意兒和吃食兒,五花八門的香味兒在街巷之間飄轉,絡繹不絕的腰和身此起彼伏,回蕩著人們喧嘩的交談和小孩兒們嬉戲玩鬧的聲音,描繪一副繁華盛世。
余琛讓小姑娘坐到肩頭上來,在人潮中穿行而過,走過了幾條街,小丫頭的手上卻是已拿上了各種各樣的吃食兒,糖葫蘆,蒸年糕,小糖人……吃得不亦樂乎。
直到傍晚時分,原本精神頭十足的小丫頭似乎終於是累了,趴在余琛背後沉沉睡去。
余琛見時間也不早了,便背著她回了天葬淵上,給小丫頭放在床上,剛準備吃個晚飯,腦海中便響起了那昊天聖地聖主玄鯢的呼喚。
說是天機閣的少司讓他去一趟上京禦府。
——因為余琛在人事件的身份仍然未被確定,所以天機閣要找他一般都會聯系昊天聖地玄鯢。
余琛聽罷,心頭一凝。
大抵也猜出來了。
——天機閣怕是在收到他的提醒以後,探查了納爾燭龍世家所在的鍾山,至於他們究竟發現了什麽,又做了什麽,那便要等見面才知曉了。
於是他馬不停蹄下了山去,來到上京禦府,只看天機閣少司姬天明早已在此等候。
——只不過和上一次見面不同的是,如今他的臉上再也沒了半分輕松,而是無比凝重。
余琛見狀,心頭一個咯噔。
——這般模樣,看來燭龍世家的事兒怕不是那麽簡單。
姬天明也不賣關子,拱手行禮,開口便道:“先要多謝陛下的提醒,否則我們完全沒發現燭龍世家的異常。而在收到陛下的信以後,老師不敢有任何懈怠,立刻前往了燭龍世家。”
余琛點頭:“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姬天明深吸一口氣,搖頭道。
余琛一愣:“什麽意思?”
“老師先打算是通過洞虛大陣前往鍾山。”姬天明開口道:“但鍾山的洞虛大陣停擺了,就像當初的昊天聖地一樣,聖地那端的大陣關閉,便無法傳送而去。
後來老師乾脆離開天機閣,跨越千千萬萬裡,親自去到那南海天穹。
可詭異的是,遠遠望去,鍾山的確在那裡,橫亙天穹,但稍微一探查便發現,如今的鍾山不過是鏡花水月一般的‘蜃景’罷了——徒有其形,掩人耳目。”
余琛的眉頭一瞬間緊緊皺起!
“那……真正的鍾山呢?”
“不知曉。”姬天明搖頭,“巍峨鍾山,便好似蒸發了一般,完全失去了蹤跡。老師回到天機閣便嫂子坐下卜算了三個時辰,追查因果,刨根問底,求本溯源。最後卻只能確定鍾山依舊存在於某一處,但……無法找到。”
余琛眼睛一眯:“——域外?”
“不。”
姬天明搖頭:“哪怕是在域外,也絕不可能逃脫老師的卜算——除非它有那本真教首遮掩因果,但倘若真是如此的話,老師應當連同鍾山是否存在都無法算到。”
余琛的臉色也跟著沉了下來。
“陛下,老師的因果之道,卜算之道,早已登峰造極,無論鍾山在三界的任何一個角落,天地人三界偉岸,無盡域外也罷,都不可能逃脫他老人家的火眼金睛。除非……”
姬天明的深吸一口氣,吐出六個字兒來。
“——它已不在三界。”
余琛聽罷,倒吸一口涼氣!
不在三界?
眾所周知,三界乃是天地人三界和域外組成,可以說無論任何生靈,哪怕就是古仙和天魔,都在這三界之內。
倘若鍾山不在三界,還能在哪兒? 幾乎同一時間,余琛和姬天明同時開口。
“——時空亂海!”
時空亂海雖然被稱為“海”,但實際上和人們認知中的汪洋沒有半毛錢關系,如果說“三界”是一個無比龐大的雞蛋,蛋黃部分就是天地人三界,而那蛋清部分就是域外,還有蛋殼便是保護三界的壁壘。
那麽“時空亂海”便是在這一枚雞蛋以外,那由無窮無盡的時空亂流風暴組成的混亂領域。
那是無比危險而禁忌的領域,哪怕是全盛時期的三大帝主,都不敢貿然踏足。
——同樣的,在那時空亂海當中,也不會收到三界的任何約束。當初那大源一脈,上古余孽便是通過躲進時空亂海來逃離大源世界的崩潰和毀滅。
“可是我想不通……”余琛垂下眼簾:“為何中山發生了這般大的動靜,但你們天機閣卻一無所知——連鎮元子都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
“因為引發這一切的,恐怕是那……上古余孽。”姬天明深吸一口氣,開口道:“——他們並非這個世界的生靈,並非這個時代的存在,所以他們的任何因果都不在三界之內,老師自然推算不到。
如果將鍾山帶入時空亂海的罪魁禍首是他們的話,那麽一切就都解釋得通了——也唯有他們,方才擁有航行時空亂海的技藝和法門。
只是……那些上古余孽的殘黨又有什麽目的?燭龍一脈有什麽特殊麽?”
姬天明無法理解。
余琛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唯一能夠確定的是,至少燭龍子回到鍾山的時候,它還在南海。
而恐怕也正是因為燭龍子的回歸,讓他們無比後怕,投鼠忌器,害怕被天機閣發現端倪,乾脆直接溜之大吉了去。
“你們天機閣……打算怎麽辦?”余琛沉吟片刻,開口問道。
姬天明歎了口氣:“時空亂海……不是我們可以涉足的領域,老師或許可以。但……最近不知曉域外戰場抽什麽瘋,幾乎是整個域外的無數邪穢同時衝擊而來,若非陛下從天界歸來以後,立刻便重新將羅酆兵馬投入了戰場,恐怕真不一定能頂得住。這種情況下,老師不可能離開東荒半步,要不然那本真教首就該長驅直入了。”
他沒有正面回答,但其中意思已經表露得很明顯——至少在目前來看,天機閣無暇顧及竹龍世家和鍾山的事。
最後,夜深,雙方的會面在沉悶的氣氛裡結束。
無論是姬天明還是余琛,心情都不算太好。
余琛回到天葬淵後,回到屋裡,盤膝坐在床上,眉頭就一直未曾舒展過。
——這會兒,燭龍子的遺願別說坐享其成了,就是他打算親自上,都不得其法。
倘若真如姬天明所說,那鍾山被上古余孽不知用什麽方法拖到了那時空亂海裡,先不談如何解決掉那詭異的日晷,就是去到鍾山,都是幾乎不可能的事兒。
“倘若只是前往時空亂海的話,妾身可以做到。”
正當他愁眉苦臉之時,一個清冷的聲音在耳旁響起,一道神光從他的天靈蓋上射出來,化作那銀白色的昆侖神鏡,青女的身影在神光中投影而出,開口道:“昆侖神鏡本就是那時空天道的具象化,要在那時空亂海中安然航行輕而易舉。”
余琛聽罷,歎了口氣:“這我早已想到——但驅動神鏡也需要龐大的神力和道行。你看我如今這般境界道行,哪兒能讓神鏡穿梭在那時空亂海?”
“這您不必擔憂。”青女指了指床上呼呼大睡的小丫頭,“——聖母冕下如今雖然看著幼小,但其身軀中卻蘊藏了無盡恐怖的神力,足以輕松驅動神境穿梭於時空亂海。”
余琛神色一變,目露驚喜之色。
——是啊!這新生的瑤池聖母表現的太過憨憨,他差點兒忘了對方現在哪怕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但也是貨真價實的瑤池聖母啊!
“真正的問題……”
青女見狀,卻並未跟著高興,而是相當殘忍地潑下一盆冷水來:“時空亂海裡,時間和空間都沒有任何意義,也就是說它是真正的無邊無垠,想要在這無窮的時空亂海中尋找一座鍾山,那才是幾乎無法做到的事——倘若沒有信標,沒有路徑,沒有錨點,哪怕抵達時空亂海,也沒有任何意義。”
就像有人要下海撈針,昆侖神境是一套能讓他在水裡自由活動的法器,但卻也只能保證他在汪洋之下安然無恙罷了,無法幫忙真正鎖定和找到那枚“針”。
“這個嘛……”余琛深吸一口氣,“或許有辦法。”
說話之間,他站起身來,打開鬼門關,去了黃泉河畔。
濃霧氤氳的河畔上,燭龍子的魂魄飄然遊蕩,見了余琛,連連行李。
余琛將如今的情況同他一講,然後開口問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燭龍世家有‘龍脈’的說法,純血族人可以通過刻畫龍脈,在冥冥中找到那燭龍世家之主燭九陰的氣息?”
——先前,余琛本來是不曉得這玩意兒的,但在燭龍子的走馬燈裡,他發現了“龍脈”的存在。
這是深藏於血脈和靈魂中的聯系,是路徑,是信標,也是……指引。
燭龍子深深一躬,“回陛下,正是如此。”
余琛聽罷,當即將他的魂魄帶到了天葬淵上,取出各種神材,有賦予燭龍子紙人之身,讓他將那龍脈刻畫出來。
一連三天。
一張無比龐大的卷軸之上,無數密密麻麻的複雜紋路呈現鮮紅之色,那般一攤開,便好似一條由血化作的大道,通往不知名的冥冥之地。
“陛下,已成。”燭龍子開口道,輕輕往那龍脈上一點,驟然之間,鮮紅的光芒大放,一縷極細極長的絲線好似鮮血那般蠕動著延伸進茫茫的虛空裡,似另一頭連接上了那無比神秘之處。
余琛點頭,又把在一旁咿咿呀呀的瑤池聖母提過來,放在肩上,然後取出昆侖神境,喚出青女。
萬事俱備!
“走吧。”余琛深吸一口氣,開口道。
便只看那瑤池聖母的身上迸發出無窮無盡的恐怖神力,好似翻騰的天河一般倒卷而上,湧入那銀白色的神鏡當中!
刹那之間,光輝大放!
只看那混沌一般洶湧的境面之上,有一道道銀光猛然攝出,籠罩了余琛,青女,瑤池聖母和燭龍子!
緊接著,又是一道光芒攝在那龍脈卷軸之上,一股無比恐怖的虛空波動,驟然蕩開!
咻!
下一刻,昆侖神鏡連帶著四人順著那鮮血之路的指引,瞬間便化作了一道銀光,一閃而過,消失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