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葡萄牙人到來之後,南蠻船便不斷來到平戶。平戶雖然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島,但其繁榮程度堪稱“西都”。這種和葡萄牙的貿易關系持續了十五年,但葡萄牙人再三在當地傳播宗教遭到了松浦家的激烈反對。
當時,九州的大名們猶如趕流行一樣紛紛加入天主教,而松浦家的頑強抵製非同尋常。他們對佛教的更為尊崇,
葡萄牙方面對平戶的回應深感不快,雙方感情淡漠下來。此時又發生了一起事件,平戶居民和葡萄牙的船員們在宮前大打出手,葡萄牙方死傷十幾人,此後葡萄牙船便放棄了平戶。
在這期間,松浦家和葡萄牙等方面甚至爆發了海上衝突。永祿八年(1565年),從澳門來的葡萄牙船為前往天主教徒大名的港口大村而通過平戶海峽時,松浦家出動五十艘小船,襲擊葡萄牙船,葡萄牙船發動所有火器進行戰鬥才脫離危險。
取代葡萄牙人的,是荷蘭人和英國人。松浦家知道兩個國家不是天主教,而且對傳播宗教不感興趣。所以對他們抱有極大的善意。這樣,平戶依然屢有西歐船隻到來。但松浦家的大名充分認識到。能永久給這個島帶來益處的是福建船和浙江船,所以對在平戶的大明商人,在居住和活動上給予法外的自由和特權。
“說起來。一官還是在平戶起家的呢。”
濱田新藏酒意酣然的說道。開始說起海盜商人們在平戶的種種往事。
由於貿易和明人海盜有難以分割的關系,所以松浦家允許後起的海盜頭目們在平戶居住,繼續和他們進行貿易往來。
第一代自稱“日本甲螺”――也就是倭寇頭子的顏思齊。當時就住在平戶城下。據說他當時裁縫店,以裁縫的面目出現。生意很不錯。新藏說:顏思齊出類拔萃,有學問,又有一身好武藝。在平戶的中國人當中是個很出色的人物。不過當時的日本人沒人知道他的真正面目。直到有一天。從福建來了兩個海盜商人顏振泉和陳德,和這個顏裁縫密談數日。不久之後顏思齊的身影就隨之消失了。
那時明朝的海盜分為十八個集團,眾頭目擁戴顏思齊為大頭目。一時間在海上聲勢顯赫,然後不久顏思齊就因為酗酒之後染病。客死在台灣了。
“第二個自稱‘日本甲螺’的就是一官了。”濱田新藏說,“據說鄭芝龍是顏思齊的女婿,又有人說不是。不管是不是,一官的確在這裡娶了個老婆田川氏。他在這裡也經常自稱姓田川。”
新一代的頭目們不再像王直那一代人公開自己的住處。甚至從武家那裡直接購買田宅。鄭芝龍特意選擇距離平戶不太遠的川內浦作為居所。比起武家陣屋更為壯觀的宅邸建在海灣深處的山坳裡。不過這所宅邸現在是空得:田川氏和長子福松幾年前已經去了大明,隻留下次子次郎左衛門在日本。
平秋盛知道,這個次郎左衛門一直生活在日本,作為鄭芝龍的日本支系一直傳承下來了。不過他感興趣的不是這個,而是鄭芝龍在平戶的勢力到底有多大,他在這裡有什麽代理人。
“一官在這裡還要什麽代理人,”濱田新藏大笑起來,然而笑聲中帶著強烈的不滿。“肥前守老爺就是他的代理人。”
鄭芝龍的多數船隻開往長崎,但是每年也有幾艘船來到平戶。來到平戶的船上的貨。大多被這裡的藩主老爺直接收購了。這種買賣對雙方都有極大的好處,藩主老爺從轉手的貿易中獲得巨額的利潤,而鄭家也從中獲得了平戶方面的一切便利,包括從這裡雇傭日本水手和浪人,補充火器和火藥等等。
平秋盛心想,原來這平戶是鄭芝龍的在日基地! 不過他還是有些疑惑:“聽說一官是切支丹教徒,藩主老爺不是最討厭切支丹教徒麽?”
“一官是不是切支丹教徒我可不知道,不過他又拜大明商人最崇拜的媽祖娘娘,又拜神佛,恐怕不會是吧。切支丹教徒不是不許崇拜其他神明的嗎?”
平秋盛點點頭,顯然,平戶的松浦家可以作為“敵人”來處理。
濱田新藏從一開始就表現出本時空年輕人常常流露出得對穿越眾的濃厚興趣。無論是他們帶來的玻璃瓶朗姆酒還是平秋盛的手槍。平秋盛一邊和濱田寒暄一邊在觀察著這個年輕人,琢磨著怎麽能夠利用這個人來狠狠的打擊一下鄭芝龍。
酒宴之後的第二天,平秋盛在濱田新藏的帶領下在平戶這個所謂的“西都”轉了轉,因為剛剛入夏,從福建來得船隻還很少。碼頭上很是安靜。
平戶本身是個很貧瘠的島嶼,若非有海上貿易作為支撐,此地和五島一樣,就是個典型的窮鄉僻壤――若非窮鄉僻壤,當地的百姓也不會駕駛著小船渡海去當倭寇了。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平秋盛在葡萄牙市場碼頭眺望著平戶海峽,趙引弓不知道準備的怎麽樣了?
在大海的另一面,趙引弓接到電報之後正在籌劃著第一批開往日本的船隻。
企劃院沒有撥給他船隻――企劃院也根本沒有船可給他。經歷了發動機行動漫長而頻繁的航運,現在除了少數船隻維持著定期航線和戰備任務之外,所有的船隻都已經進港維護去了。鄔德十分明確的告訴他,沒有船隻可以供他使用。
“你要立足本地調配資源。”企劃院給他的回電中說道,“充分利用大明的資源。”
這樣一來,趙引弓就必須自備船隻,自己組織貨源。後者比較好說。江南畢竟是富庶繁華之地,什麽樣的貨物都能買的到,但是要整備可以去日本的船隻就有點困難了。
在宋代,江浙是前往日本的主要港口,但是到了明代,由於嚴厲的海禁,不但船隻噸位縮小了,航海技術也有了退步。原本唐宋時代的中國商船能夠直接橫渡東海,直接前往肥前松浦郡,到了明代,反而變成了必須依賴島鏈這樣的海上地標的導航才能航行。趙引弓覺得能夠去日本的船容易找――這年頭載重量一二百噸的船都能環球航行,何況橫渡東海這樣的短途海運,但是能夠駕馭船隻橫渡東海的航行的水手沒處找去。
不過,趙引弓相信,只要給他們合適的導航人員,橫渡東海去日本貿易絕非難事。中國水手們的膽識是有得――只不過在技術上落後了。只要有人點撥他們一下,給他們做出榜樣來,再加上足夠的好處,他們就會毫不猶豫的去幹。
為此趙引弓已經特意趕到了上海,他要在上海辦幾件大事。
第一件,就是聯絡沙船幫。上海本身就有大商人經營的沙船幫,專門經營所謂的北洋貿易。也就是北上山東、一直到天津,運去各種“南貨”,再從天津返回上海,運來“北貨”。這種生意在清代做得很大。年銷售額可達幾百萬兩之多。在明代達不到這樣的水平,但是總量亦不小。這部分運力是最適合他窺覬的對象。
第二件,是在上海組織出口日本的貨源,同時設立一個專門的機構來實施。對日貿易是一件非常重要而且複雜的事情,他必須專門組建一個機構來負責。
此刻,趙引弓正端坐在轎子裡,他要去見一個人,一位沙船幫裡極其出色的人物。
這個人叫沈廷揚。沈廷揚是蘇州府崇明縣人。他的出名都和明末的船只和航海息息相關。明末唯一的一次“漕糧改海”的試驗就是由他提請並主持的:明崇禎十二年沈廷揚向皇帝呈《海運書》,表現自己意願造沙船恢復海運。皇帝準奏後,沈廷揚籌措資金,釘造沙船。不久,沈就用沙船起運淮米,沿朱清行駛的海路北行,花了十天時間,到達大沽、天津,恢復了北洋航線。
明亡之後,弘光元年沈廷揚上書朝廷,希望將他所擁有的一百艘用來海運的水據船添補水手,該做戰船,專門用來作為長江水師使用。
南京城破之後,他和眾將統禦水陸軍數千、船數百,輾轉抵達舟山群島,被魯王封為兵部右侍郎兼戶部左侍郎,總督浙直水師。
永歷元年,沈廷揚率領船隊自舟山出發準備反攻蘇州的時候。在崇明島外突遇風暴而大敗。沈廷揚的戰船翻沉於徐六徑,士卒多溺死。沈廷揚被俘不屈而死。
這個人,無論從辦事能力還是民族氣節都極出眾。比之於明末殉國的一乾士大夫,做實事的能力顯然很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