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生軍官更是鄭重其事的向著章權拱手行禮道:“後學末進,涇陽縣童生劉鶚見過小先生!”
守橋士卒一片嘩然。
他們還是頭一次看見劉鶚如此模樣。
章權言稱不敢,接著又悲慟行禮,言辭懇切的道:“還請劉夫子放晚生過橋!”
“這……”劉鶚有些遲疑!
片刻功夫,劉鶚仿佛下定了決心,直接咬牙道:“過橋!一切罪名由我擔著。”
“多謝夫子”章權大喜,趕忙背著小妹過橋,也虧得他剛才恢復了些許體力,不然恐怕還得爬過去。
待到章權走到自己身邊,劉鶚又將自己身上僅有的十幾枚銅錢塞到章權懷裡。
“拿著吧,看病用的著!”
“夫子之恩,此生必不敢忘!”章權也不推辭,只是再次躬身行禮。
看著兩人離去,劉鶚隻感覺自己心裡前所未有的煩躁起來。
“這什麽破世道,就連我輩讀書人都淪落成了乞兒!”
劉鶚連連歎息,按說如今閹黨已除,眾正盈朝,且聖天子在位治理天下,天下理應大治才對,怎麽還能亂到如此地步?
劉鶚想不明白
城內。
章權背著妹妹在醫館外懇求著。
“老先生,求求您救救我妹妹吧!”
章權跪著磕頭,額頭都磕出了血,可換來的不過是學徒戲謔的謾罵聲。
“臭乞丐,趕緊滾,你也配讓我師父給你看病,呸……”
鎮子裡,章權背著妹妹的身影又多了幾分狼狽,這已經是他求得第三家醫館了!可依舊沒有郎中願意出手救治。
他手裡只有那位劉夫子給的十幾文錢,哪家醫館都看不上這點診費。
有些醫館的學徒甚至嫌棄章權髒汙了地面,直接動手趕人,拉扯之間本就髒爛的衣服也爛了幾個大口子。
要不是章權抽出了殺豬刀威懾,這些學徒甚至敢當街將人打死!
一個小乞丐而已,他們根本不在意,官府也沒空管一個小乞丐的死活。
沿途的行人紛紛捂著鼻子,本能的朝著一邊避開。
章權已經有些絕望了。
“小妹,你一定要堅持住!”
章權的雙手緊了緊,眼神逐漸變得堅定。
“下一家,下一家醫館要是還不救治,我就挾持郎中,逼他看病!”
下定決心之後,章權的腳步也快了幾分。
“夫為醫之法,不得多語調笑,談謔喧嘩……”
醫館外,一位小郎中搖頭晃腦的背著大醫精誠,模樣很是認真。
“人行陽德,人自報之,人行…人行……”
小郎中氣惱的拍了拍腦袋,他已經有好幾次背到此處都卡住了,正準備再背一遍的時候,一道人影忽的出現在他的面前。
沒等他出言詢問,那人就急急地說道:“郎中,快……快點救救我小妹!”
來人正是章權,此時的他渾身已被汗水浸透,每走一步都需要耗費極大的氣力。
“師父、師父,快出來救人!”小郎中大吼一聲,從章權的懷裡將人接過,跑進了醫館。
章權松了口氣,握著殺豬刀的手也悄然松開,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想挾製人質,畢竟這種方式的風險太大。
萬一出了紕漏,他和妹妹可就性命難保了。
醫館內,一位須發皆白的老頭正屏氣凝神,將手指搭在章淑瑤的手腕上細細診治。
看著老頭的白發,章權的心裡稍稍安定下來。
“老郎中,我妹妹怎麽樣了?”章權忍不住問道。
老郎中眼神微抬,出言說道:“氣自汗少,舌苔暗,脈弦緊,”
這句話說完之後,老郎中解釋道:“令妹腕部有傷,雖然傷及血脈,但並不嚴重,所以喝藥後,最遲半日之內便可恢復神志,但日後還需以肉食好生將養,不然必會落下病根。”
給章權解釋之後,老郎中一邊包扎傷口,一邊對著小郎中吩咐道:“許陽抓藥,秦艽一錢,川弓兩錢,桃仁三錢……”
小郎中手腳麻利的很,聽見師父吩咐,立馬就在身後的藥櫃翻找起來。
“誠惠,診金加藥費一共九錢銀子!”老郎中伸手,討要起了診費。
章權臉上有了些許尷尬神色,將身上的銅錢一股腦的掏了出來。
老郎中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這點銅錢,連零頭都不夠。
“許陽,別抓藥了,趕緊把這兩小乞丐給我趕出去!”
老郎中臉色鐵青的喊著,然後直接甩袖離開,去了醫館後堂。
章權隻感覺怒火上湧,胸膛幾經起伏,戾氣幾乎將他的理智吞沒。
“這老頭,整天這樣!”小郎中許陽歎了口氣道:“你妹妹的藥好了,需要我幫你煎藥嗎?”
章權一愣,反問道:“你不趕我走嗎?”
“不啊!”許陽道:“我師父就是心疼錢而已, 人還是挺善良的。平日裡遇到看不起病的人,就會演這一遭,但該看的病還是會看的,放心吧。”
正說著話,門外就有一人走進了醫館,他嫌棄的看了一眼章權後,這才對著許陽說道:“我家老爺近日偶感不適,讓我來請你師父上門診治。”
“師父,史老爺請你上門診病”許陽扭頭朝著醫館後堂喊了起來。
“知道了!”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傳出後,老郎中就背著藥箱從後堂走了出來,臨走的時候還不忘瞪了章權一眼,冷哼一聲。
章權的心裡五味雜陳,對著老郎中的背影,深深地躬身行禮。在這亂世,這樣的醫德,顯得彌足珍貴。
藥最終還是拜托小郎中幫忙煎了。
將湯藥一杓杓的喂給小妹後,章權懸著的心這才放下。
藥效很快,大約半個時辰左右,章淑瑤就從昏迷中清醒過來。
“效果這麽好!”
章權驚詫,在他印象裡,中藥的效果可是很慢的。
許陽在櫃台上磨著藥丸,頭也不抬的說道:“我師父說過,只要對症,用藥就該是效如桴鼓、立起沉屙!”
“果真是神醫!”章權嘖嘖稱奇。
章淑瑤醒來後,直接就抱著二哥大聲嗚咽起來,淚水在她髒兮兮的臉蛋上留下兩條汙濁的淚痕。
“二哥,我夢見大姐了,好多壞人在欺負大姐……嗚嗚嗚……”
章權輕輕拍著小妹的肩膀,安慰道:“沒事,不哭,等二哥長大後,帶你去找大姐好不好!”
“好”章淑瑤擦乾眼淚,堅定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