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混的臉色微微一變,說道:“姑母,難道,難道你還對劉裕抱有幻想?可是,可是剛才你在外面不是這樣說的啊。”
謝道韞冷冷地說道:“益壽,我現在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居然現在要跟王謐,庾悅他們混到一起了。王謐當年只能給你爹,給你叔父跑腿辦事,在朝也只能管管秘書監之類的文事,根本不堪大用,至於庾悅,其野心遠遠大於能力,撐死了一個司馬元顯類的人物,比桓玄尚多有不如,起碼桓玄還很會打仗,很會看人,可他連這些本事也沒有,卻想恢復其祖先的榮光。最要命的是,他們根本看不起劉裕,劉毅這些底層人士,不知道現在時局的變化,跟他們混在一起,只會把整個家族也給連累,姑母一直勸你少跟他們來往,你卻不聽!”
謝混咬了咬牙:“可是現在我們謝家已無權勢,不是當年相公大人掌權之時,不跟這些高門世家子弟結交,重新建立聯盟,又能如何?姑母,現在黑手黨已經沒有了,那個可以在暗中操縱,調節世家間關系的組織已經不複存在,如果我們世家子弟不主動聯手,那真的是要給劉裕這些人取代啦!”
謝道韞輕輕地歎了口氣:“你先祖父,相公大人可以掌權二十年,靠的是協調世家間的關系,更靠的是會用人。用有才的人!而且,他一直牢牢地控制著軍隊,北府軍的組建,就是我們謝家地位的保證。現在你們手上無兵,治國無才,靠什麽去跟人家劉裕鬥?他們起兵破桓,恢復大晉,就是再造社稷的第一功臣,就是當年擁立元皇帝即位的王導,郗鑒之類的人物,你所說的取代,是不可避免的大勢,要逆這個大勢而行,只會身敗名裂!”
謝混抗聲道:“不,我不服,他們只是一幫會打仗的臭泥腿子,不會治國,全無文才,怎麽能跟王導,相公大人相比呢?姑母把他們看得太高了吧!”
謝道韞搖了搖頭:“這個看法不是我的,而是當年相公大人的,不然他為什麽要這樣提拔重用劉裕,不然他為什麽要早早地讓你表姐下嫁劉裕?你們這些世家子弟,生於富貴之中,不懂創業之艱辛,更不懂英雄起於草莽之間的道理。孟子的生於憂患,死於安樂,你還記得多少?”
謝混咬了咬牙:“侄兒不是完全不懂兵事,也不願吃苦的傻瓜,草包,必要的時候,小侄願意投筆從戎,報國參軍。跟劉裕他們一樣,重新掌握軍隊!”
謝道韞歎了口氣:“晚了,太晚了,我的好侄兒,就象你不覺得劉裕能混進士人圈子一樣,現在他們已經結了京八黨,就是一個純粹軍漢的集團,你想現在插進去,難於上青天,尤其是這次起兵建義,那是冒著殺頭滅族的風險,你不跟他們共患難,現在卻想跟人家分享權力,可能嗎?自古兵強馬壯方為天子,這個道理到現在也沒變。所以,我們謝家最好是明哲保身,不要參與那些世家對於劉裕新政權的那種逢迎,因為,劉裕的性格我清楚,他不會這時候真正地對主動湊上來的世家給好臉色,所需要的,是可以跟他攜手共天下的真正人才。”
謝混冷笑道:“如果劉裕如此不識趣,我們去找劉毅就是,北府軍不是他劉裕一個人的,也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
謝道韞的面沉如水,沉聲道:“你是想把謝家全族上下幾百口人的性命全搭上嗎?謝混!”
謝道韞雖為女子,但這一聲如洪鍾,仿佛半天裡打了個驚雷,把謝混也震得臉色發白,一時間竟然不知如何開口應對。
謝道韞吼完之後,看著謝混如此驚惶的表情,神色和語氣稍稍地緩和了一些:“劉毅心狠手辣,絕不可能居於人下,你不要以為跟他結交就能恢復謝家往日的榮光,他利用完了的人,就會拋棄,絕不可能念情。而對於劉裕,起碼現在還有你堂姐在,就不至於對我們謝家失掉起碼的尊重,這是站隊,千萬別站錯了,如果一時間看不準,就兩不相幫,反正任何北府軍的大將如果真正要掌權,最後都饒不開高門世家,離不開我們謝家。”
謝混的臉色一變:“堂姐?姑母你這是何意?難道劉裕他現在…………”
謝道韞冷冷地說道:“劉裕現在的老婆慕容蘭跑回南燕了,漢胡不兩立,他們終歸還是分開了,以後也不太可能再在一起,因為劉裕以後要穩固權勢,或者說想要實現心中的那個夢想,就一定要北伐建功,一定會和慕容蘭最後反目成仇,他這樣的大英雄,怎麽可能一輩子無妻?你堂姐的機會,終將會到來!”
謝混不信地搖著頭:“這,這怎麽可能,堂姐她,她畢竟是做過兩任皇后,劉裕,劉裕怎麽可能…………”
謝道韞冷笑道:“政治上的婚姻,有什麽不可能的?昔日西晉皇后羊獻容,曾經做過多個胡人國家的皇后,漢朝多個皇帝的皇后,也曾是嫁過人的婦人,至於妙音,兩任皇后都是有名無實,第一次是出家,第二次則是改名王神愛,去照顧一個躺在床上的活死人,劉裕都不介意這個,你又擔心什麽?他們相愛多年,以後劉裕真正地掌權,必然要跟世家高門搞好關系,還有比妙音更合適的人選來輔佐他嗎?”
謝混笑了起來:“不可能的,還是不可能的,娶一個嫁過人的婦人,和娶皇后是兩回事,姑母你也說過,劉裕是要迎回司馬德宗,恢復大晉的,這堂姐又怎麽可能…………”
謝道韞淡然道:“既然慕容蘭可以當臧愛親成為劉裕的妻子,那王妙音為何就一定要是王妙音呢?至於司馬德宗的皇后,兵荒馬亂之間,下落不明,也不是太奇怪的事吧。要重新坐上皇位,這點小小的要求,有拒絕的道理嗎?益壽,現在你應該知道出城後應該找誰,應該怎麽說了吧。”
謝混歎了口氣,咬牙道:“姑母指教,小侄謹記在心,告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