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騰之的臉色微微一變,心中暗罵:這狗娘養的王康產,搶功也不帶兄弟一份,哼,你小子貪汙陛下兄弟生活費的罪證我還留著呢,回頭就報上去弄死你!
但他仍然一臉忠義的模樣,對著司馬德文慷慨道:“陛下,大王,現在桓玄還沒有逃遠,末將願親率精騎去追殺他。那桓振凶悍強橫,素有荊州第一勇士之稱,手下軍士也是從征多年的悍賊,若是讓桓玄逃到了他那裡,只怕會繼續作亂,驚擾陛下。只要現在斬了桓玄,再下詔令赦免桓振部下,他們中必會有忠義之士,提著桓振的腦袋,來歸順陛下的!”
司馬德文微微一笑:“王將軍啊王將軍,你果然是忠義耿直啊,皇兄已經記下了你今天的義舉,等局勢平定之後,一定會對你加以封賞的。”
王騰之心花怒放,連忙道:“為陛下效力,為大晉效力,萬死不辭!”
車裡傳來了幾聲嗚嗚的聲音,司馬德文側耳聽著,連連點頭,當他再次坐直身子時,對王騰之說道:“陛下有旨,雖然王將軍忠勇可嘉,願意追殺桓玄這個逆賊,但現在江陵城中,還需要你這樣的大將坐鎮,畢竟桓氏在這裡經營多年,黨羽眾多,桓玄雖逃,但若是有一二賊首,象剛才那曹靖之這樣,煽動民眾,那陛下的安危就不好說了。所以你現在應該把保護陛下作為首要之舉。”
王騰之的眼睛眨了眨:“可是那桓玄…………”
司馬德文笑道:“桓玄已經輸光所有,成為喪家之犬,就算逃了,也不過是遷移時日,現在他連這些金銀都沒有,如何去安撫那些桓振的部下?更何況,劉冠軍所率領的西征大軍,兩天之內就能到來江陵,這討伐桓玄的大功,在孤看來,你還是不要跟劉將軍搶的好。”
王騰之如夢初醒,連忙點頭道:“是是是,這回擊敗桓玄,最近斬殺此賊的大功,應該是劉冠軍的,是何輔國的,哪輪得到末將啊。末將現在就是要好好地守護陛下,守護江陵。這才是末將應該做的事。”
司馬德文滿意地點了點頭:“王將軍是聰明人,你以前是跟著雍州魯刺史的,並未直接參與過桓玄的篡逆之舉,陛下是英明之主,有功必賞,有罪則罰,即使是赦免之人,也不代表能官任原職,我想,將軍應該明白我這話的意思。”
王騰之笑容滿面:“明白,明白,末將一向只是聽魯刺史的號令行事,其實咱們雍州將校,對桓玄篡逆之惡行,一向是深惡痛絕,只是逆賊得勢之時,我等為保存力量,只能陽奉陰違,可是無時不刻不在想著反正啊。今天,終於讓末將有了這個機會,為陛下,為大王效力,雖死無憾。”
司馬德文笑道:“很好,王將軍,還麻煩你在守護好江陵的同時,速速把桓玄被趕走的消息,把陛下在江陵轉危為安的消息,通知給西征軍的劉將軍他們,讓他們速速追殺桓玄,來江陵迎接聖駕。”
王騰之連忙轉頭對著身後的幾個親衛厲聲道:“還在這裡跪著做什麽,快去報信啊,持末將的兵符,快去…………”
司馬德文打斷了王騰之的下令,他解下了腰間的一個香囊,扔給了王騰之:“此物乃是孤的隨身之物,劉冠軍和何輔國曾在宮內侍衛,認得此物,以此為信物,他們就知道是孤傳遞的信息,王將軍,如果只是你的兵符,那是不是能取信於劉冠軍,那很難說啊。”
王騰之連忙一臉地諂媚之笑,忙不迭地點頭道:“正是,正是,大王所慮,勝末將千倍萬倍,王洪,給本將好好保管大王的這個信物,要是少了一縷絲,回頭把你腿打斷!”
那個叫王洪的傳令兵連忙跳上了馬,轉頭打馬而出,飛奔出了還遍是血跡的城門。
司馬德文打了個哈欠:“好了,差不多就這樣吧,王將軍,擺駕回宮,今天,陛下要住回到偽逆桓玄的宮殿裡,讓全江陵的父老都知道,誰才是真龍天子!噢,對了,通知王別駕,讓他連夜移檄荊州四方的州郡,就說陛下親自打敗桓玄,奪取江陵,大晉已經正式復國,即日起若去除偽楚官號,奉迎大晉的,可以既往不咎,若再頑抗到底,嘿嘿,天兵王師一到,玉石俱焚!”
城頭之上,黑袍冷冷地看著城下的一切,不知什麽時候,陶淵明已經站在了他的身邊,垂手恭立。
黑袍輕輕地歎道:“世事如棋,這些人在那裡為了自己的利益而勾心鬥角,反覆無常,卻不料,自己只不過是一枚區區的棋子而已,只會被站在更高處的人所操縱,所控制,那些自以為聰明的一切手段,不過是棋手們眼中的笑話而已,淵明,你說是不是?”
陶淵明微微一笑:“前輩教誨,敢不牢記於心。”
黑袍轉過了頭,看著陶淵明:“你我名雖前晚輩,但實屬師徒,這麽多年來,我一直教你站在高處看著腳下的眾生,一直讓你以一個棋手的身份去控制全局。不過,我想你這麽聰明的人應該清楚一件事,在你之上,仍然有兩個棋手,你或可掌握別人的命運,但是你的命,現在還是在我們的手中。”
陶淵明點了點頭:“不錯,無論何時,晚輩都只是前輩和主公手中的棋子,這是不可改變的命運,這點,晚輩清楚。”
黑袍的嘴角勾了勾:“你真的清楚麽?淵明,這幾年來,你背著我們自行其事了多少次,你想做什麽?”
陶淵明笑了起來:“前輩想要除掉淵明,動動手指就行了,如果您只需要一個言聽計從,不帶任何思考去執行的人,那也用不著晚輩,派師妹就可以了啊。”
黑袍笑了起來,他從懷裡摸出了一個小瓷瓶,陶淵明的目光登時被吸引住了,不自覺了舔了舔嘴唇。
黑袍把小瓷瓶扔給了陶淵明,他一把接住,頓時就揣起了懷裡,黑袍轉身就跳下了城頭,他的聲音輕輕地,隨風而來,細如蚊蚋,卻又每個字都讓陶淵明聽得清清楚楚:“記住,不管你找多少條後路,只要離了這個,你都活不成。”
陶淵明恭敬地一揖及腰,向著黑袍離去的方向,沒有人能注意到他眼中閃過的一絲怨毒,那是一種可以毀天滅地的仇恨,很快,他也轉身而去,沒入沉沉的夜色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