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暉聽得心中一陣激動,猛地一拍聲,大聲喝了個彩,而陽昧卻是眉頭深鎖,喃喃道:“可是,可是我們氐人沒有現在這樣眾望所歸的首領啊。自大漢國滅亡以來,我們各部就給分離,分散居於各縣,族人也有很多跟蜀地漢人雜居,通婚,要不是打仗時需要我們這些以前的首領去征召,那就和普通的漢人沒區別了。再過個二十年,等我們這些曾經的部落首領老去,恐怕下一代,也沒法再召集舊族人啦。”
黑袍微微一笑:“是啊,這手分而治之,是漢人一向以來分化瓦解異族胡人的手段,確實厲害,不過,蜀地現在也許沒有一呼百應的氐人首領,但不代表沒有一呼百應的漢人大族啊。”
候暉與陽昧同時雙眼一亮,異口同聲道:“恩公是說,譙…………”
黑袍滿意地點了點頭:“正是,譙縱是本地大族譙氏族長,眾望所歸,而譙家自蜀漢以來就是本地的頭號豪門,已歷二百多年,自蜀漢以來,蜀地起碼更換了三四個朝代,但只有譙家卻是屹立不倒,不管是哪個政權主政蜀中,都必須要跟譙家合作。”
候暉的眉頭漸漸地皺了起來:“可是,譙縱雖然有這樣的影響力,奈何他本人毫無功名之心啊,我們以前也曾經暗示願意擁立他,尤其是淝水之戰後,蜀地幾乎處於真空不設防的狀態,那個時候他都堅決不肯自立,更別說現在了。”
陽昧點了點頭:“是啊,當時譙縱對我們說,無論誰來蜀地,都只是臨時性地為官一任,離不得我們這些本地豪強,這樣雖然我們名義上不是益州之主,但實際上一切都歸我們控制,又不用承擔風險,只需要判斷形勢,誰強就倒向誰,這是他們譙家幾百年來屹立不倒的根本原因。這晉國的毛氏,在這裡割據盤踞了近二十年,但仍然離不開我們對於地方上的治理,也難怪譙縱不肯出頭了。”
黑袍微微一笑:“譙縱確實不想趁亂出頭,因為反正毛氏征兵出戰,也不會動他的家族丁壯,這回征兵,是要你們氐人出丁出人,流血犧牲,他譙氏只要出糧草罷了,然後譙縱再掛個主帥的名頭跟在後面,真到了前線,你們會給劃撥毛瑾部下,然後被他推去打頭陣,最後人死光了,血流盡了,卻成就了他毛家的名聲,難道到了這樣的地步,還要坐以待斃,任人宰割嗎?”
候暉咬牙道:“再也不能這樣過。恩公,你的意思,是要我們劫持譙縱,逼他為主君,然後以他的名義號召蜀地各路大族,誅殺毛氏一族嗎?”
陽昧歎了口氣:“就算譙縱願意了,可是毛家也不是單車刺史啊,他們當年入川以來,就是帶了兩萬多剛打完淝水之戰的精兵的,二十年下來,這些兵馬多次輪換和補充,現在也有一萬五千忠於他們的精銳,上次攻打梁州,就是他們的這些部隊,戰力很強,我們蜀地的兵馬,氐人長期被分割,形不成合力,個人英勇,可要組織成千軍萬馬,那還需要時間,而蜀地的漢人,更是戰力低下,又無作戰意志,戰場上頂不了什麽用。真要起兵,只怕也難成事啊。”
黑袍笑著擺了擺手:“你們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啊,毛氏兄弟帶進益州的軍隊,因為益州地方偏遠,不能做到象別處那樣三年更替,所以多半是長期落戶益州,稱之為營戶,類似以前三國時期的軍戶體制,這些人當年或許挺能打,但二十年下來,早已經老去,而他們的子侄也習慣了蜀地太平的日子,並不再想上陣拚命。最重要的是,毛氏兄弟發動戰爭,對他們姓毛的是有好處,可是對普通士兵,又有何益處?你們氐人出戰,不過是戰勝後加點賞賜,對毛家的將士來說,也只是賞賜多點罷了,區別不大。”
候暉哈哈一笑:“這麽說來,連毛家的這些部隊,也是可以策反的?”
黑袍搖了搖頭:“讓他們陣前倒戈,只怕不是易事,畢竟他們多年跟隨毛氏,也在這裡安家落戶,但這次勞師遠征,尤其是在上次征伐梁州,戰死三千多人,還沒來得及恢復元氣的時候,就要再次出征,那他們也是不情願的,你們蜀軍在這裡放聲大哭,前面涪城一帶的梁州毛家軍,也是軍中怨聲載道,這時候如果你們能全軍倒戈,突襲前軍,那他們多半不會拚命抵抗的,兩支軍隊如果都潰散或者是倒戈,那成都的毛璩等人,就成了單車刺史,手下無兵,這時候你們只要回頭襲取成都,益州,就在你們手中啦,再不用受製於人!”
候暉哈哈一笑,重重地一拳擊在面前的小案之上:“就這麽乾。”
陽昧咬了咬牙:“可是,可是我們的妻兒還在各地為人質,要是…………”
黑袍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意,刺得陽昧收住了嘴,他沉聲道:“當年李特入川時,家人也曾經在當時的益州刺史羅尚手中為人質,難道就因為這個而不去反抗了嗎?做大事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何況自己的家人。你們的行動要是足夠快,先滅前軍,再攻成都,可能毛璩連下令各地誅殺你們家人都來不及,若是你們這次出征,最後結果就是我說的那樣,給毛瑾他們在前線拿去送死,你們若是死了,難道家人就會得到保全了?還不是跟以前的那些失敗了的部落首領們一樣,妻兒給分賜其他諸軍?到時候你們就是死了,老婆還成為別人的女人,這就是你們想要的結局?!”
陽昧怒發衝冠,緊緊地咬著嘴唇,大聲道:“大丈夫豈能受此屈辱,幹了!”
黑袍滿意地點了點頭:“要的就是這樣的氣勢,現在,譙縱正在和毛瑗在水口那裡視察,你們直接帶親兵過去,斬了毛瑗,到時候譙縱百口莫辯,不反也得跟著你們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