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壽點了點頭,正色道:“兩國之間的聯姻,和親,有其程序和規定,一般來說,嫁女的一方,送親是到兩國的國境線上,而迎親的一方,則需要由男方本人親自到國境之上,來迎娶自己未來的夫人,這是所謂的迎來送往。當年昭君出塞時,匈奴單於就是親自到國境線上相迎,此後幾百年來,草原和中原的和親儀式,都是照此辦理,北海王說的沒錯。”
說到這裡,悅壽一指面前,十步之外,花路中斷,再往外五十步,則是晉軍的陣列,中間的這五十步的空隙,則是今天大晉和南燕天然的分隔線,看起來,就象是婚路給隔斷了一樣。剛才慕容蘭斬斷苦無矢,正是在這個分隔帶上所為,甚至那幾根斷矢與斷刃的碎片,還星散於塵土之中呢。
慕容蘭淡然道:“可是現在,大燕已經不複存在了,我剛才都說了,從我斬斷苦無矢的那一刻起,慕容氏建立的大燕就結束了,從此,大家都是大晉的子民,也談不上兩國和親這種儀式,我現在的身份是劉裕的妻子臧愛親,回我的夫家,應該是我走回到晉軍帥台那裡才是。”
慕容鎮搖了搖頭:“蘭公主,你好像忘了一點,就算大燕正式的壽終正寢,也是要等到大燕的皇帝慕容超奉上玉璽,自去國號,才算生效,在此之前,大燕仍然存在,悅尚書,我沒說錯吧。”
悅壽猶豫了一下,點頭道:“從法理程序上說,確實是要上表交璽請降,晉國那邊接受,才算是大燕正式亡了,這樣說來,現在大燕還存在。”
慕容蘭的眉頭輕蹙:“可是我已經接受了大晉王皇后,代表著大晉皇帝的賜名,現在的我,已經是臧愛親,不是慕容蘭了。”
悅壽搖了搖頭:“那你得等到自己去了晉國那邊,正式成為晉國人的妻子,這個才有效,現在的你,還是出嫁之前的狀態,仍然是慕容蘭,不是臧愛親,只有等你跨過兩國分屆線,到了晉國,成為晉人,這才算數。”
慕容蘭歎了口氣:“哪來這麽麻煩的事?當初我去戲馬台,被晉國先帝司馬曜賜婚時,也沒這麽多講究啊。”
慕容鎮冷冷地說道:“那時蘭公主可是在晉人的地盤上,當然是他們說了算,而且你出使時先帝慕容備德也曾經給你便宜行事之權,你是因為這個使節的身份,才能到晉國。”
“今天的儀式,也是如此,如果是劉裕走到我們這裡,那他就是上門女婿,要聽我們的話。雖然大燕戰敗了,亡國了,但這個禮節,仍然不可廢,他們中原漢人,不就是最講禮節尊卑的嗎?如果我們今天連公主的大婚都不守禮,隨便就送上門了,那我們的族人以後入了大晉,又如何能相信自己的權益得到保證呢?”
慕容蘭沉吟了一下,說道:“你說的有道理,既然按這個程序來,就應該這樣辦理,不過,北海王,今天是大婚大喜的日子,你和你的部下這樣全副武裝守在這裡,還要劉裕上前來,難免不讓人心下生疑啊。就算是胡漢和親的時候,好像也不是這樣的場面吧。”
慕容鎮點了點頭:“本王受陛下的兵符命令,勒兵於此護衛,保護儀式現場,如果要本王離開,也需要有兵符下令才行。”
慕容蘭微微一笑,玉腕輕抖,那大燕的兵符頓時就出現了在她的掌中:“北海王,大燕兵符在此,你現在可以退了。”
慕容鎮的臉色微微一變,連同他的座騎都向後退了兩步:“這,這怎麽在你的手中?”
賀蘭敏冷笑道:“北海王,你恐怕沒想到吧,為了確保這大婚儀式的順利進行,防止有些人借機生事,這兵符,陛下可是一直留在長公主的手中,就是讓她臨機決斷,便宜行事的。現在,請你聽令,退回城中。”
慕容鎮的眼中光芒閃閃,緊緊地勒著韁繩,卻不說話。
慕容蘭看了一眼他的周圍,百余名親衛騎兵,身著藍甲藍袍,與百余名綠甲綠袍的悅部騎士,混在一起。但那些北海王府的親衛騎兵,卻很多人都眼神中沒有戰意和鬥志,雖然都看著慕容鎮,但眼中的神色,卻是一種不願從命的哀求與掙扎,顯然,他們並不想在這個時候,繼續作無謂的犧牲了。
慕容蘭的心下稍安,說道:“各位將士們,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們已經備好了上好的美酒與美味的烤羊,就是讓大家享用的,現在大家可以去啦。這是陛下的命令,還不快去?”
北海王身後的幾個統領,應聲附和道:“兄弟們,還等什麽,有美酒烤羊吃啦,快隨我來。”這幾個人也不等慕容鎮的命令,率先就打馬回轉,而七八十騎跟著他們馬上就轉向了城門方向,留在慕容鎮身後的,不到二十騎了。
慕容蘭平靜地說道:“大王,其實你想什麽,我也清楚,你自己也知道,就憑你的實力,就算劉裕真的孤身前來,你也殺不了他,和平來之不易,死了兒子的不止你一個人,如果全糾結於這些恩怨,我們慕容部不僅亡國,還會滅種,這真是你想要的結果嗎?放下吧,給大家留條活路,也給你自己留下忠義之名。”
慕容鎮的眼中淚光閃閃,仰天長歎道:“罷了,天意如此,非我一力可以挽回,害死我兒子的,也不是劉裕,而是黑袍,蘭公主,祝你大婚順利,儀式結束後,我會親自找黑袍討還公道,到時候,你別攔我。”
慕容蘭平靜地說道:“到時候黑袍也會交給晉國處置,你想如何,可以向晉國申訴,我想,抱你同樣想法的人,不會在少數。”
慕容鎮二話不說,打馬就向著城門方向馳去:“隨我來,喝酒,吃肉,繳械,交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