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一轉身,就要向著門外走去。劉裕忽然沉聲道:“稍等,陶淵明,我有最後一件事要問你。”
陶淵明站定了身子,沒有回頭,冷冷地說道:“你快說吧,不過我可不一定有興趣回答你。”
劉裕點了點頭:“你可以選擇不回答,不過我早晚會查得清楚的,如果等我查到了你再說,那就對你不利了。好了,我要問的問題是,你跟天道盟是什麽關系,對他們了解多少?”
陶淵明緩緩地轉過了身,面無表情地看著劉裕,雙眼之中,沉靜如水,看不出他任何的心思,他平靜地說道:“終於,你還是問出你心裡最想問的事情了,其實不管我怎麽回答,你早就認定了我是天道盟的人,對吧。”
劉裕微微一笑:“一個有本事重建黑手乾坤的人,一個有能力跟後秦的君王與國師都搭上關系的人,一個頂著天下名士的頭銜,身無一官半職卻可以玩轉荊州的人,一個差點一句話能要了我的命的人,我覺得,就算是黑袍慕容垂,也不過如此吧。如果天道盟真的跟你沒有任何關系,那未免太沒有眼光了吧。”
陶淵明歎了口氣:“我如果是天道盟中人,那應該是修仙問道,追求長生,又何必要來參與這些世間俗事呢?我做的一切都和你說過,包括以前害死殷仲堪,想佔據荊州的心思也沒跟你隱瞞,我覺得,在知道了我的心思之後,你還會懷疑我這點,才是奇怪的事。”
劉裕冷冷地說道:“可是我更懷疑,象你這麽一個有這麽大本事,能掀起這麽多風浪的人,以天道盟的能力,不會不知道,留著你這樣的人存在,既不能為他們所用,又不進行任何接觸,你不覺得這樣太奇怪了嗎?”
陶淵明微微一笑:“有何奇怪的?天道盟的宗旨就是脫離這個世界之外,一直是試圖要隱藏自己,這回你在伐南燕之前,難道知道天道盟的存在?”
劉裕的眉頭微微一皺:“天道盟對我隱瞞行蹤,但不代表會對你也隱瞞,要知道,黑手乾坤的郗超就跟他們有合作。你的能量,可不比郗超小啊。”
陶淵明搖了搖頭:“郗超準確地說是跟慕容垂有合作,而不是跟天道盟合作,而你現在也知道,慕容垂自己都可以說背叛了天道盟,選擇了入世而不是繼續隱瞞行藏,這才讓天道盟這個存續千百年的組織暴露在世上,要知道,那個鬥蓬就算弄出了天師道之亂這麽大的動靜,都沒讓天道盟暴露,這才是真正的天道盟啊。”
劉裕笑了起來:“可是你也不是擺在明面上的世家高門啊,你是不在乎官職,不熱衷權力的名士,但又可以玩轉黑手乾坤和桓玄,有你這樣的人才,天道盟會坐視不管?”
說到這裡,劉裕勾了勾嘴角:“還是說,你一直就是天道盟培訓出來的人才,而陶淵明這個名士身份,才不過是你隱藏自己真正身份的幌子呢?”
陶淵明平靜地說道:“你如果已經這樣認定了,我也無話可說,把我當慕容垂一樣處死便是。我沒有什麽可辯解的。”
劉裕直視著陶淵明的眼睛,似乎想要看透他的內心,可是在這雙眼睛裡,卻充滿了水一樣的平靜,這雙眼睛的主人,已經把他所有的真實想法全部隱藏,讓人無法看透,無法捉摸,即使是這時候一刀砍了他的頭,這雙眼睛中的眼神,也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劉裕輕輕地歎了口氣:“我說過,不會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冤枉一個好人,但我也相信,所有的壞人,終將難以隱藏自己的罪行,早晚會暴露出蛛絲馬跡。陶淵明,你可以走了,記住我的話,如果讓我發現你真的是天道盟中的人,而不是你自己坦白懺悔的話,那我保證,你一定會後悔今天沒有向我主動交代的。”
陶淵明轉過身,一言不發,直接就向著門外走去,大門開而複合,一道陽光從縫隙中射到了劉裕的臉上,連同著他的眼中閃閃發光,反映著他內心的思考,久久,他才輕輕地搖了搖頭,對著地上喃喃道:“好了,出來吧,別悶壞了。”
一塊地磚輕輕地被頂起,繼而,一個黑色的,嬌小的身形從地下升起,燭光映照之下,王妙音那絕色的容顏,帶著微微的紅暈,而幾滴香汗,則掛在她的額頭和鬢角邊上,劉裕輕輕地挽著她的玉臂,帶著她走到玉階邊上,並肩坐下,柔聲道:“不是說你要回始寧山居嗎,怎麽到了這裡?”
王妙音輕輕地把螓首靠在了劉裕的肩頭:“和你一樣,接到了劉毅出擊戰敗的消息,這種時候,我怎麽能回會稽?無論如何,現在是你最需要我的時候。”
劉裕的虎掌,輕輕地按在了王妙音那微微有些隆起的小腹:“可是我們的孩子願意你這樣嗎?”
王妙音搖了搖頭:“萬一真的大事不妙,我就算在會稽,難道就能保全這孩子了嗎?這場戰爭,不止是你的,也是我的,是我們吳地全體世家高門的,我們不能輸,也輸不起!”
劉裕咬了咬牙:“還是我的錯,在廣固拖延了太多的時間,要是我早點回師,恐怕不會是這樣的結果。你娘一邊帶著陶淵明走牆上的秘道進來,一邊又安排你在這裡,是想要我怎麽做?”
王妙音抬起了頭,坐直了身子,直視劉裕,說道:“你就是因為知道我的存在,所以跟陶淵明主動提天道盟的事,想要引他露出些破綻,方便我去追查此事,對不對?”
劉裕點了點頭:“我不相信,沒有天道盟的暗中相助,只靠天師道的妖賊,能一下子把希樂打成這樣,現在當面的妖賊雖然勢大,但不至於讓我絕望,我真正擔心的,還是天道盟,還是鬥蓬,我甚至隱約有種感覺,陶淵明就是鬥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