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連串驚慌急促的呼喊聲中,灰頭土臉的傳令兵衝入府中。
“稟報將軍……秭歸失守!李異將軍戰死!敵軍陳兵秭歸,據傳是右將軍張飛率軍三萬前來!”
府中為首之人伏在案前,目光掃過眼前的輿圖,聽到消息,也不自覺皺了皺。
“張飛?三萬?”
他輕聲道:“若果真有三萬戰兵,且由張飛親自領兵前來,李敬助死得倒也不虧……”
為首之人不乏書生氣,少時也是姿態華美,姿顏如玉,可此時卻已經年近四十,早就過了能當小鮮肉的年紀。
但生逢戰亂,豐富的戰爭經驗卻讓他足以勝任任何一場戰役的總指揮。
此人便是陸遜,現名陸議,即將走上人生快車道的柱國之才。
如劉懷所料,陸議並沒有追多遠,在得到朱然與潘璋的消息之後,便乾脆駐扎在了夷陵。
“汝來此時,可曾探得敵軍有任何動向?”
小兵回答:“未曾……”
“至尊偷襲荊州,幾至關羽於死地,若汝是那張翼德,果真有三萬可戰之兵,打下秭歸之後,又豈會按兵不動?”
陸議倒是沒有懷疑張飛這三萬戰兵的真實性。
雖說益州剛剛經歷過漢中之戰,但畢竟是勝利方,可以收納戰俘。
而張飛在漢中之戰的存在感並不高,說是保存實力也不無可能。
再加上聽聞張飛治理閬中多有建樹……
陸議一想到這裡,又不由一聲歎息。
孫家如日中天,若意欲救江東百姓於水火,不爬上高位是不行的。
原本,按照既定計劃,關羽一死,劉備肯定怒而興兵。
觀孫家碌碌之輩,能對付這老革的只有自己。屆時,自己憑借這潑天之功,號令三軍護佑江東豈不是順理成章?
也怪至尊太天真,真當人人都和自己一樣,可以鐵石心腸。
劉備與關羽恩若兄弟,誓同生死,關羽死了,劉備會無動於衷?
還想著跟人家結盟對抗曹操?人要是學了劉曄,只求把你剮了……某倒要看看汝當如何應對!
反正,陸議是無所謂,萬一打輸了直接投劉備也不是不行。
劉備來了,江東百姓的生活指不定還能好點。
陸議跟劉備也沒有滅族之仇,倒是跟孫家有!
不過,現在關羽畢竟沒死……
那張飛……
“速去請謝文節來!”
……
秭歸城外,關平與他那三千新兵的呐喊聲從東門傳到了西門外。
劉懷聽得不由想笑,卻還是裝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走到朱然的面前,把先前從劉遠那兒收來的金箔甩在了他臉上。
沒辦法,劉懷倒不是視金錢如糞土,但他確實更喜歡在戰場上肆意馳騁的感覺,所以說……他現在身上一文錢都沒有,只能把先前那些江東士卒賄賂劉遠的金箔拿來。
朱然不明白劉懷這是什麽意思,不由冷笑:“怎地,汝莫不是以為這些許金箔就足以收買吾?”
“呵……”
劉懷也冷笑,說道:“這些金箔確實不能收買汝,甚至不能收買看押汝的士卒。”
“這些金箔,是汝的那些私兵,為了請那些看押汝的士卒照顧汝,拿來行賄的!”
“甚……”
這個回答,當真是出乎朱然的預料。
他面色一僵,或許是想起了曾經陪伴他的那些家丁們。
朱然年紀也大了,這些私兵們沒有一個是看著他長大的,但也不乏有曾經一起長大的。
朱然跟他們的感情,肯定比朱然跟孫權的感情要深。
“汝若不信,某大可喚那幾個行賄的過來,治他們個通敵行賄之罪,斬立決!”
“豎子敢爾!”
劉懷這一番恐嚇看上去可不是假的,朱然也不認為劉懷會對一群降虜仁慈。
或許是想起了昔日與這些“手足同袍”的點點滴滴,朱然一時紅了眼睛,一聲怒吼,似不下張翼德長阪之時。
可劉懷卻不是那色厲內荏之輩,他依舊是笑笑,說道:“斬立決確實太浪費了,當使其為先鋒,若不幸戰死,某自會送遺物於汝!”
說著,劉懷輕笑了兩聲,俯下身來撿起那些金箔。
這可是他從劉遠那兒要來的,回頭還得給人家還回去。
而朱然此時卻仿佛失了神智,只在口中憤憤道:”豎子……豎子……爾敢……”
他知道自己打不過劉懷,卻也不肯失了風度以牙齒做武器。只能動用口舌之力。
這窩囊樣讓劉懷不由搖頭,又忍無可忍地一腳踹了過去,口中怒喝:“豎子!你我到底誰是豎子!”
“某帶兵五百南下,解救江東雖千萬人吾往矣!爾坐擁數千部曲,卻坐視孫權賊子魚肉鄉裡!汝可配得上這些江東子弟為汝獻上的這些金箔!汝可配得上這些江東子弟對汝的愛戴!若爾等振臂一呼,孫權賊子豈敢竊據江東!”
劉懷當然不是單純為了解救江東父老才南下的,嚴格來說,那只能算是順帶。
但這並不妨礙劉懷現在站在道德的至高點對朱然指指點點。
往昔的記憶與如今面前的金箔似乎在此刻一起湧入了朱然的心坎。 uukanshu
他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麽,強忍著不適直起胸膛,雙膝跪地。
“還望將軍,饒至尊……仲謀一命!”
連自己帶來的私家部曲都願意遵從劉懷的領導,更何況是飽受關羽恩義被迫投降的荊州軍民呢?
至尊帶來的兵馬再多,又有幾個人,對他是真心實意的?
就算將軍們願意為至尊死戰,他們手下的軍侯,司馬,乃至普通小卒呢?
朱然的部曲算是江東軍中少有的精銳了,甚至不乏有人當初陪著孫策一起馬踏江東,算是孫家的元老派。
就這些元老派面對劉懷的煽動都跟打了雞血一樣,更何況是本地江東人了!而且還是在孫策手下頗受壓迫的本地人!
至於朱然自己……
某手下的部曲都已經成為第一批投降的了,日後等劉懷平定江東,不給自己個揚州刺史,也得讓自己當個揚州都尉吧?
自己上陣那肯定不行,朱然還沒這麽不要臉,剛投降就痛擊自己前同僚。寫進史書裡也不好看。
再者,朱然擱這兒當了這麽多天俘虜了,還不知道劉懷扯的大旗是假的嗎?
哪有什麽大軍壓境,全是騙人的,他們的糧草指不定還能吃幾天呢,還不如趕緊先去成都跟大耳……漢中王殿下打好關系,不能喝酒還能吃火鍋,這不比風餐露宿的強?
見狀,劉懷也明白了朱然的意思。
“那得看那些江東父老是否願意!”
說完,他揮一揮衣袖,便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