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樸雖然出身豪門,可依舊是百姓的心態,從未覺得自己高於身邊人一等,偶然處罰士卒和家仆都是依據軍法和家法,事出有因。然而緣寶郡主卻是個正宗的貴人,她是真的不把下人當做人來看待,只要喜歡就可以隨意處罰下人。
王樸失魂落魄的離開秦王府,當他發現未婚妻並不可愛,更有些可怕,心裡大受打擊。
“王節製,你的臉色不好,有何不妥。”軍營外項斌迎上前來。
“項先生,你怎麽來了,裡面請。”王樸忙上前作揖道。
“不必,軍營裡人多耳雜,我們到外頭空地走走,有件大事要與你商量。”
“是。”王樸跟在項斌後面走了一段路,估計是為了早上提及的海外殖民策,心說:或許楊鶴改主意了。
“王節製,你有造船匠人嗎。”項斌突然問道。
“我,沒有,要我造民船還行,我有一個碼頭可以改建成造船廠,造船匠人可以到南方去請,但是只能造小於兩百料的船。”王樸回道。
“給你十萬兩銀子,你能在兩年內造出海船嗎。”
“讓我負責執行海外殖民策好像不太對勁,我在北邊,周圍沒有合適的木料,這種差事不是該交給南方江浙一帶嗎。”
“朝廷不知道。”
“你。”王樸下意識環顧四周,看沒有人,便道:“你們準備瞞著朝廷乾這麽大的事情,豈不是。”王樸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匯。
“自陷險地。”項斌笑道。
“對。”王樸點了點頭。
“你該明白,楊總製已經時日無多了。賊剿之不盡,屢降屢叛,君上對他寵信因此日益削減,照此情勢他早晚要耗盡君恩,獲罪下獄,但他要在這之前做一件真正利於國家社稷之事,不愧於心,給你十萬兩白銀,推行海外殖民策,這是唯一能拯救大明的良策。”
“十萬兩杯水車薪,一條海船五千兩,就算全部用來造船,也就二十條。能頂什麽用。”
“這筆銀子本是用來安置降賊,現在給了你,楊總製已擔了天大的乾系,不能更多了。”項斌苦笑道。
“那什麽時候給我。”王樸心說:白送上門的銀子,不要白不要。
“先給一萬兩定錢,等你造出海船,再付余款。”
此次西安之行可謂是滿載而歸,秦世子一口氣訂購了四個熱氣球,價值二十萬兩白銀,果然在大明朝還是藩王們最為財大氣粗,高手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啊,不過這筆巨額白銀也並不是從天下漂下來的雪花,伸手就能接住,需先冶煉出足夠輕也足夠結實的一種材料,鋁,王樸記得鋁在歷史上一度極為珍貴,後來有位西方化學家找到電解法提取鋁元素,這才使其廉價了許多。在這個記憶中,王樸得到兩個結論,其一鋁元素在自然界中較為常見,許多礦石中都含有鋁。其二通電可獲得。故而他打算親自去一趟雁門衛,跟老楊等人合作,尋找提取鋁的配方。如果找不出配方,他就隻好用第二個方案,以藤子編織出用於承載人和燃料的大筐,但是這樣的熱氣球太廉價,也容易被人仿製,很難賣出好價錢,王樸打算等將來賊軍席卷北方各省之時,四處向大明各位藩王們推銷自己的熱氣球,藩王見多識廣,故而一定要有稀世奇珍的賣相才能唬人。
楊鶴的那十萬兩白銀也要設法弄到手,北方很難找到可作為海船龍骨的大號木材,不過王樸有大量的廉價鋼材,或許可以用鋼鐵做龍骨,鋼鐵的可塑性強,龍骨能做成很多種形狀,比如三體船。平陸縣那個碼頭吃水有限,造普通樣式的海船只能兩百料以下,在海戰中就很吃虧,因為王樸的火炮以射程和精準見長,小船在海上顛簸幅度較大,不利於火炮瞄準,三體船顯然更為平穩,適合王樸那些線膛炮發揮威力。
一直以來,王樸都很想研製蒸汽機,這是第一次工業革命的裡程牌式發明,可惜此前資金緊缺,只能優先製造兵器,如今有了秦世子和楊鶴的讚助,資金問題終於得以緩解。等把蒸汽機研製成功,王樸就能打造出人類有史以來第一支蒸汽動力艦隊,蒸汽動力船隻的好處不言而喻,不再受季風約束,一年可往返好幾趟,運力多了幾倍,海外殖民就能更快起效果。
十月二十七日,皇太極率領十余萬大軍入侵喜峰口,盡管王樸和袁崇煥都事先發出了警告,可明廷依舊毫無作為,東林黨一貫的作風是一心一意黨爭,無暇顧慮軍國大事,此時終於結出了惡果。薊鎮“塞垣頹落,軍伍廢弛”,後金軍沒有遇到任何強有力的抵抗,順利突破長城。
這還僅僅只是開始,袁崇煥知道自己闖了大禍,為了脫罪,急令平遼總兵趙率教馳援遵化,可這實在是個昏招,喜峰口至遵化只有五十裡,而山海關至遵化卻有兩百六十裡,趙率教如何能趕得及,可見袁崇煥為了挽回敗局,已是不顧一切,不惜讓趙率教去作九死一生的冒險,可憐這四千大明最精銳的騎兵在三屯營遇伏,全軍覆沒,一代良將趙率教戰死。
後金消滅了這股明軍精銳便沒有了後顧之憂,一路長驅直入,直指京師,大量百姓都來不及聽到風聲躲避,就被後金軍隊堵在村子裡,奸銀擄掠苦難當,大明的無數百姓被掠至關外,淪為韃子的奴隸。這一事件史稱己巳之變。
王樸是在十一月一日得知此事,他正在雁門衛與工匠們研究煉鋁配方,可惜忙了多日都毫無頭緒,試過了各種所能弄到的礦石,將其磨成粉末,和水通電,卻沒有任何反應。電解到底是個啥玩意。
聽到後金入寇的消息,王樸倒是不意外,只是他的神甲營不在身邊,留在了潼關,大同總兵滿桂擔心陝甘一帶的賊軍竄入山西,便令他防守潼關,誰能料到敵軍來自北面,王樸的神甲營暫時是趕不及了,潼關距離京城至少一千多裡。
王樸急忙放信鴿,令劉一山火速移師雁門,在宜川之戰中,繳獲了一百多匹駑馬,加上原來的九百匹,此時神甲營共有一千匹駑馬和一百匹戰馬,行軍速度倒也不慢,十三日趕到雁門,擅自移師本是大罪,不過崇禎月初頒布了勤王詔,以奉詔勤王辯解,沿途官吏倒也無話可說,神甲營這一路暢通無阻。
卻說京畿此時已是烽火連天,後金以內應打開城門賺取遵化後,向東於初七日攻破三屯營,皇太極命留兵八百守遵化,親統後金軍南下,逼近薊州。而此時袁崇煥也率領九千關寧鐵騎趕到了薊州,然而令人瞠目結舌的一幕出現了,皇太極居然在袁崇煥的眼皮子底下潛越過薊州,當明廷君臣在大殿上得此急報,面面相覷,他們第一個念頭是袁崇煥與後金暗中勾結,這樣的懷疑十分合理,只要稍微懂點軍事都知道,潛越極為冒險,後路不得暢通,隨時會被敵人掐斷糧草,陷入絕境。崇禎更是想起趙率教中伏殉國,後金軍顯然知道趙率教要來,才能在半路上設伏,而能夠提前向後金透漏消息之人,屬袁崇煥最為可疑。可是袁崇煥為何要勾結後金,崇禎始終想不通,自己對他是何等信任恩寵。
“臣以為,袁崇煥勾結虜寇之議實在匪夷所思,難以自圓其說,大概是奴酋輕敵,未有將袁督師放在眼裡。”兵部尚書王在晉進言道。這話令朝堂上失聲許久,這就是說五年平遼是個一點都不好笑的笑話,人家根本就沒有把袁崇煥當根蔥。
“滿桂呢,朕還有滿桂。”崇禎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嘶聲吼道。
“據昨日探報滿總兵與侯世祿合兵進抵延慶,如今按路程來估算離京師五十裡以內。”王在晉如今是處於風口浪尖上,不得不用心自救。
十五日,大同總兵滿桂和宣府總兵候世祿聯軍共騎兵一萬人在順義接到崇禎的聖旨,命滿桂駐防順義,候世祿駐防三河,這兩人相視苦笑,皇帝的心已亂,他們的兵力本就不足,怎好分兵,可是皇命難違。
“世祿兄切勿憑城死守,騎兵利於出城野戰,不敵尚可脫身。”臨行前,滿桂叮囑道。
“呵呵,滿兄不用擔心,侯某能應付。”侯世祿灑脫的回了一句,抱拳策馬而去。
結果侯世祿在半路上遭遇了後金將領阿巴泰所部埋伏,慘敗退至順義。滿桂和侯世祿合兵一處與阿巴泰所部大戰正酣,後金將領托嶽及時趕到,明軍再一次慘敗,隻好一路向南退往京城。
袁崇煥的九千關寧鐵騎也趕到京城,大明最精銳的三支野戰軍隊大同軍,宣府軍和關寧軍在德勝門外匯合。崇禎心裡稍安,卻在這時候又乾一件極為愚蠢之事,他加封滿桂為武經略,統領所有勤王部隊,並從內帑中拿出一萬兩銀子賞於。皇帝的想法幾乎要呼之欲出,誰都看出來袁崇煥失寵了,滿桂將會取而代之。
二十日,後金大軍十余萬終於尾隨而至,只見旌旗滾滾,馬嘶鳴,弓千羽,刀槍如林,甲胄茫茫,一眼望不到邊。皇太極見了城牆下三支明軍,不禁冷笑道:“還是這幾位老熟人,嶽托你以為該如何破敵。”
“回大汗,南蠻的這三支騎兵各有不同,宣府軍最弱不足慮,滿桂的大同軍善攻,但是兵力不足也不足慮,唯有關寧軍較為棘手,我們可以佯攻滿桂,引誘關寧軍來救,再猛攻關寧軍將其殺個底朝天。”嶽托回道。
“嶽托,你該設身處地為袁崇煥想一想,救滿桂對他有什麽好處。”皇太極笑道。
“大汗是說,袁崇煥不會去救滿桂,這是為何。”嶽托有點糊塗了,他質樸的腦子實在想不通,友軍有難為何不救。
“哼,鬼蜮心思,你想不通倒不見得是壞事,咱們打賭,你率部全力攻滿桂,宣府軍會來救,而關寧軍只會觀望,不會出手。”皇太極笑道。
“那成,咱們打賭,大汗要是輸了又當如何呢。”
“給你一百個漢人奴隸,隨你挑。”
“不要,我要盔甲一百副。”
“也成,若我贏了,你就給我一百奴隸。”
“嘿嘿,南蠻到處是人,奴隸要多少就有多少,大汗是有意給俺好處來著。”嶽托爽朗大笑,揚鞭策馬而去。
後金軍氣焰囂張,居然頂著城頭上的炮火,強攻滿桂所部,並再次將滿桂和侯世祿打的節節敗退,滿桂有意逐步向關寧軍靠攏,他剛剛拜為武經略,有皇帝的授權,可調動關寧軍,這是反敗為勝的機會。
關寧軍每年耗費國帑四百萬兩白銀,是大明朝挖肉啼血才能哺育出的精兵,嶽托忌憚關寧軍,不敢全力以赴,這給了滿桂喘息之機,他向關寧軍數次發出急令,可袁崇煥始終面沉如水,未作理會。滿桂以為袁崇煥鬧別扭,畢竟文人向來心氣大,堂堂薊遼督師要受製於武人,視為奇恥大辱也不奇怪,只是此時此景還使小性子,不知輕重緩急就有些過分了。
滿桂無奈隻好親自去請援,當他靠近關寧軍時,便有一通箭羽射了過來,這些都是三石的強弩,可透重甲,滿桂身中數箭倒地而亡,大同軍的官兵見主將被友軍殺害傷心欲絕,慟哭聲驚動了城頭上的明軍,有個京城守軍小將眼尖看得真切,滿桂顯是被關寧軍射殺,便失魂落魄進皇宮與崇禎說了。
“督師,你看,大同軍派人進宮去告狀了,咱們這一次弄不好要遭。”祖大壽有些心虛,冒著冷汗說道。
“滿桂死了,趙率教那王八犢子也死了,關寧軍就是大明唯一的屏障,皇帝他不敢對咱們動手。”袁崇煥信心滿滿的笑道。
“這倒也是,督師英明,毛文龍死了,那皇帝連一句問責都不敢,可見這次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畢竟滿桂和趙率教那叛徒的官階都不比毛文龍。”祖大壽膽子稍微壯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