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陽並沒有失望,反而松了一口氣。能不戰而收復淮泗失地,自然沒有必要再損失士卒,他們可都是未來楚國穩定的基石。再者,江淮一戰,昭陽、孫臏也清楚了匡章的軍謀能力,與其戰誰都沒有必勝的把握。
楚軍隨即南下百裡,於泗水之陰建造了一座軍營,相比淮泗大戰前,楚軍的防線北移了百余裡,但這仍不是其勢力范圍的最北面,那片區域尚有不少諸侯小國,也是楚、齊、宋、越的緩衝區。
昭陽、孫臏、屈匄、景鯉、魏榮一番合計,決定軍隊暫不解散,由景鯉將四萬兵馬暫時在此駐守,魏榮將一萬人守符離。屈匄將原部一萬五千余人護送昭陽、孫臏回郢都,參加大王的婚禮。婚禮之後,他們將全力協助大王改革楚國現有軍製,為不久之後的變法強國做好充足的軍事準備。
堪堪在五月底,昭陽等人終於到達了郢都。熊槐分身乏術,上柱國田忌便以大王的名義在郢都東門迎接。
六月一日,乾坤朗朗,終於到了熊槐迎娶田夕、羋月、鄭袖的好日子。
先秦時期,士這一階層婚禮應有婚禮六禮。第一,納采:男方請媒人到女方家求婚,女方家同意後,男方家帶禮物到女方家求婚。第二,問名:男方家派人問女方名字,以便回來請人算婚姻的吉凶。第三,納吉:男方家卜得吉兆,備禮通知女方家,到這一步,雙方才算約婚。第四,納征:征即成,男方家在納吉之後,給女方家送聘禮。第五,請期:男方家卜得迎婚吉日,向女方家備禮,征得同意。第六,親迎:到了結婚的日子,男子親自到女方家迎婚,完成婚禮。
雖然主要是士這一階層的婚禮,但其等級以上的貴族及其下的平民婚禮也相似。
熊槐是國君,雖然不用親迎,卻必須有人代替國君迎接新娘,這個人便是屈伯庸。
婚禮正式舉行是在黃昏。午後時分,熊槐便穿戴整齊,一個人坐在大殿裡等待新娘子了,忙碌了將近一個月,這閑暇時光令人格外珍惜。
雖然是自己大喜的日子,此刻熊槐想的卻不是隻給自己溫順的田夕,也不是冷豔的羋月和嬌媚的鄭袖,而是楚國接下來的路該怎麽走,以及自己在這條路上應該扮演的角色。
這場波及了楚、秦、齊、魏、趙、越、宋七國,持續了三個多月的戰事終於算是暫時完結了。
其中最大的贏家是秦國,一戰而得魏上郡十五城,達成了連橫魏、韓的目標。自此,秦國可以借道韓、魏而東出爭霸了!
楚國趁秦、魏、趙深陷蒲陽,齊國偷襲趙國之際,出兵伐越,幾乎全取江淮之地。雖然一度被齊軍偷襲而失守淮泗和符離,但最後借助宋國成功收復失地。如此,江、淮流域便全在楚國的控制之下,楚國舟師可在江淮縱橫無阻,更重要的是楚國掌握了南下攻越、北上爭奪淮泗的主動權。
齊國突襲趙國重鎮東武、陽狐,但是趙語怒而起兵,收復陽狐,可惜病逝軍營,趙國不得已撤軍,東武暫時落在了齊國手裡。
魏國是最大的失利者。蒲陽一戰,戰死將士數萬,象征魏國武力巔峰的魏武卒損失殆盡,更有大將魏章降秦。戰後張儀使魏,以蒲陽外加公子繇換了魏國上郡十五城。雖然與秦連橫,魏王卻還是不信任秦國,為了防備秦國的一再蠶食,魏王又設立了河東郡。
戰爭最是耗神,此時才可以松口氣,熊槐怔怔地望著殿外出神良久。
楚國這條大且破的船已經風雨飄搖了幾百年,到處都在漏水,若是沒有他,那麽一百年後,這艘破船便會被那艘叫做秦的新型戰艦撞沉。
如今,成了楚這艘破船的船長,他該如何做?雖然說大海航行靠舵手,但是舵手再偉大,船如果持續漏水那也是必沉的,何況船上還有不知道多少正密謀拆船賣木頭換錢的。
已經沒有辦法重新造船,只能將就。在到達下一個島嶼並征服它之前,這艘船甚至都沒有辦法大修,只能小修小補,在這之前必須祈禱不會有大的風浪。
好在,現在還未進入深水區,顧忌沒有那麽多,還可以放手去幹。
未來一段時間內最重要的是什麽?
不是給它裝配新式武器,也不是征服一座島嶼進行大修升級,而是要讓這艘船上的人都團結起來,除掉裡面的蛀蟲,再吸引更多的人上船。總之就是,盡可能多地尋找願意修船的人, uukanshu 早一天修補完善,這艘船也能早一天真正出海,進入深水區,去經歷大風大浪,去捕捉大魚,去征服一座座島嶼,最終征服海洋,向往星辰。
然而,船卻不能停。下面的人在修船,作為舵手,自己卻要掌控前行的方向,躲避暗礁,躲避暫時無力對抗的島嶼土著,躲避足以掀翻這艘船的滔天巨浪。
無論是當前掌控楚國大權的昭陽、田忌、沈衍、孫臏、屈匄、昭雎,還是未來可期的景翠、昭滑、唐眜等人,不可否認他們是這個時代的精英,若是局限於這個時代,熊槐自知這裡面無論出來哪一個人,自己都很難是他的對手。
但他卻是這個時代唯一的破綻,唯有他不受時代的局限,唯有他有著跨越千年的見識。也唯有他,才能在涉及到國家前途的問題上,給這個時代的精英們指引。
他要做的不是指導這些人如何去做一件事情;他要做的,是告訴他們,完成這件事還有別的可能。
有時候他會想,為什麽上的不是秦這艘船,這艘船已經更新換代,而且還在不斷升級。不過他又想,開著他它就算最後統治了海洋,與原本歷史又有什麽區別?
或許,那誰也想看看不一樣的劇本吧?
於是,自己幸運地成了馬前卒,過了河的那種。
“大王,迎親隊伍已經進入王城大殿廣場!”一臉疲憊的屈伯庸走進來,輕聲稟報。
“啊?!”熊槐回過神來,揉了揉臉頰,笑道:“走,見見寡人的新娘子去!哈哈”
爽朗的笑聲在大殿內久久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