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應倒是不慢!”聽完鄭康的稟報,熊槐笑道,果然如鶡冠子所言,越王真地派范家來楚國了,只不過范家走了鄭家的路子卻讓熊槐略感意外。不過想一下便也明了,范家不敢明目張膽地來楚國,行商是最好的掩飾,現如今來楚國做生意,最賺錢的自然是楚紙。而鄭家掌控著楚紙的售賣渠道,況且鄭家是能與熊槐說得上話的,所以范家選擇鄭家可以說是明智之舉。
“你認為應不應當與越王結盟,助越王掌權?”熊槐問鄭康。
“臣恐越王掌權之後過河拆橋。”關於與越王結盟,鄭康是深思過的,好處自然有,但是君前奏對,自然是不能談其對鄭家好處的,對楚國的好處也顯而易見,如此能說的便只有此事潛在的威脅,他認為這也是大王最應該關注的。
熊槐點點頭,“確實是個隱患,卻也不是沒有辦法解決。”
正說著,昭陽、鶡冠子、沈衍三人到了。田忌與屈匄去了揚州先提前做一些工作,等州牧王玨面君回揚州後,就正式開始民改兵,篩選府兵,推行府兵製。
熊槐又讓鄭康將事情說了一遍。
鶡冠子說道:“越王掌權之後與我楚國反目成仇是必然的,無非時機而已,一如當年勾踐事吳。”
“呵呵,可惜寡人卻不是夫差那沽名釣譽之輩。鶡冠子可有上策?”
“大王,國與國之間相爭相合,唯勢與利耳!勢順則爭,爭利則反目;勢逆則合,同利則共進。臣之長策,趨勢而赴利而已!”
熊槐拍手叫好,“好一個趨勢赴利!昔年晉國強時秦楚是友,三家分晉則秦楚成仇。天下大勢紛繁不定,今日刀劍相向,明日把酒言歡,敵非敵友非友,敵是友友是敵,殊無定策,唯勢而已!”
昭陽接過來說道:“就眼前來看,文闕欲與我大戰,我與越王皆不欲也,我與越王同利,結盟之後楚與越可明爭暗合,鬥而不傷,保存兩國實力。著眼於遠,則須令得越王不能完全獨攬大權,我遂有操控之余地。”
“令尹言之有理,既然秦國能滲透進越國,我楚國又有何不可?”沈衍補充說道。
熊槐笑道:“眼前先暗中與越王結盟,待變**成之日,再挑動其內亂。越國衰亂之際,便是我出兵之時!鶡冠子、鄭康,這件事就交給你們來做,鄭家與范家一定要建立穩固的聯系!”
“喏!”
回到府邸之後鄭康激動的心情依然難以平複,繼為大王售賣楚紙之後,鄭家又迎來了一個令其政治地位上升的絕佳機會。
父子二人一番合計,第二日午時剛過便來到范氏叔侄的住處。
范朗不在,范息獨自一人就著時令鮮果小酌。
“哎呀!鄭家家主前來,有失遠迎,見諒,見諒!”范息從容放下酒杯,起身相應。
“唉!老朽近幾日偶感風寒,犬子未及相告,令范兄弟枯等兩日,大大地不是!”
“哎,家主哪裡話!身體要緊,若非情勢急迫,在下多等幾日有又何妨!家主屋裡請!”既然鄭康給面子,范息也樂得說幾句門面話。
及至三人落座,一杯涼茶下肚,范息笑問:“家主帶來的可是好消息?”
鄭康捋捋胡須,“昨日甫一得知此事,老朽當即面見我王,與我王詳細說了。我王說,身位國君,他最恨權臣掌政,越王乃一國之君,豈能受製於人?!是以,我王決意助越王奪回權利,執掌朝政!楚越兩國都需休養生息,我王願與越國息兵結好!”
范息眼神異常明亮,“若能得楚王相助,我王亦願與楚國結永世之好!”
說完這句,他面色又是一變,“只是…楚王剛剛發布討越檄文。”
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哎,范兄弟無須擔心,我王說了,倘若越王與我結盟,楚國討越既是越王之助力也!”
“助力?”范息有些疑惑。
鄭康三指捋著灰白的長須,成竹在胸地說道:“然也!老朽請問,越王掌權最大阻力在何?”
范息略一沉吟,回道:“兵、權皆在文家掌控之中。”
鄭康又說:“這一點我王亦有考量,我王言有兵便有權!”
范息微微一笑,笑而不語。
鄭康知道范息在等自己的下文,他要告訴范息大王的謀劃,“楚越屯兵邊境,越王趁會稽兵力空虛,奪文家之權!”
“奪權?”范息眉頭猛地一皺,眼神中有些懷疑不定。
鄭康看出來范息的不信任,不過這一點鶡冠子早有預料,他微微一笑,將鶡冠子定下的話術慢慢說了出來,“昔者晉靈公欲收趙氏之權,趙盾謀而逆殺靈公,其後韓趙魏三家分晉,田氏數代起而薑齊絕祀,皆國君與公卿奪權而敗者也;晉公子重耳得秦穆公相助,重返晉國,宋襄公助衛成公恢復君位,伍子胥助公子光刺殺吳王僚奪取王位,遂成就霸業,此皆借外力而謀國成也。田氏代薑,前車之鑒呐!”
范息眉頭漸漸舒展,雖然楚國君臣未必會安什麽好心, uukanshu 但若不依靠強大的楚國,越王如何能成功掌權?
其實鄭康說了這麽多最打動他心弦的只有四個字:田氏代薑。
這是越王最擔心的事情,也是他讓范家結楚國為外援的緣由。無論秦或齊,他們都隻與文相國結盟,簡直視越王為無物。
天下戰國,越王能依賴的外援只有楚國。
對於楚國來說,最需要的便是息兵。如果奪權成功,越王宰勳本也欲效仿楚王在越國變法強國,與楚國息兵,也是越國所需要的。
與楚國結盟,看上去有百利而無一害。但是范息看鄭康一副成竹在胸吃定他的樣子,心中總是有一股隱憂。
但無論如何,他此行的目的便是與楚王暗中結盟。
范息拱拱手,“謝過鄭家主,不知在下可否面見楚王,當面一表我王結盟之誠意?”
鄭康呵呵一笑,“千言萬語,范兄弟可有越王憑證?”
“哦,是在下疏忽了。”范息從懷中掏出一枚腰牌遞給鄭康,並說道:“事關重大,我王並無書信。”
鄭康點點頭,“老朽明白,這是我王玉佩!”他也自袖中掏出楚王腰牌交給了范息。
范息頓時明了,楚王暫時是不會見他的了。不過他也明白,鄭康將是替楚王負責此事的人選。
不論如何,第一步算是達成了,以後的事情慢謀劃便好,“哈哈!鄭家主,這筆生意…談妥了?”
“妥了!”
兩人相視一笑,鄭康拱手離去。
幾日後,范氏叔侄滿載而歸,幾十輛輜車上全是楚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