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關函谷巍峨屹立於茫茫雪原之中,猶如一柄銳利的劍插入大地,守衛著秦國的東方門戶。
一場決定天下格局的大戰早已經展開。
天空飄落的雪花不再是靜謐的冬日詩篇,而是化為千萬片冷硬的冰刃,隨著北風呼嘯,狂亂地切割著空氣。聯軍的旗幟在雪幕中若隱若現,宛如一條蜿蜒曲折的巨龍盤踞在函谷關前,刀槍如林,甲胄映雪,氣勢磅礴。
士卒們身軀挺立,手持長矛,他們的臉龐被凍得通紅,呼吸凝結成白霧,風雪交加中等待著進攻的號角聲響起。白雪覆蓋的戰場上,戰馬嘶鳴,鐵蹄踏雪的聲音與風雪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悲壯激昂的戰歌。
函谷關內,秦軍嚴陣以待,壁壘森嚴,皚皚白雪映襯下的城牆更顯威嚴莊重。
兩軍對峙,天地間唯有風雪肆虐,仿佛天地之力也在見證這場關乎生死存亡的決戰。
陣前,聯軍主帥公孫衍、齊軍主將匡章、楚軍主將屈匄、魏軍主將公孫喜四人仰望著函谷關高聳的城門樓。
公孫喜呼出一口白氣,歎道:“這鬼天氣,真不知道要下到什麽時候!”
公孫衍沉聲說道:“少些抱怨,今日魏軍先鋒攻城務必要登上城牆,快去準備吧!”
“喏!”公孫喜領命而去。
公孫衍輕歎一聲,又道:“聯軍自去歲七月底開始進攻,崤塞一月而下,陝城三月而破,十二月中兵臨函谷關。以我觀之,秦軍守崤、陝二城之心並不堅決,司馬錯定是以此二城拖延我大軍進展,我大軍至函谷前,正是凜冬時節。他欲以天寒地凍和巍峨函谷弱我聯軍鬥志,不戰而屈人之兵。”
“大軍數十萬西征,多悍不畏死者,豈能因此而退卻?司馬錯莫要小瞧了關東英傑!”屈匄朗聲道。
“函谷關易守難攻,即便沒有崤、陝,我等也早已料定短時間內實難破關,司馬錯所謀無非用崤、陝消磨聯軍銳氣而已。”匡章說道。
“自來戰爭從未有在嚴冬進行的,遑論大雪漫天之際攻此天下雄關,二位對此可有不滿?”公孫衍問道。
匡章:“自古征戰無不變之戰法,兵法有雲:‘法無常法,勢無定勢;兵無常勢,水無常形’。亙古未有隆冬之戰,非不能也,實不便也。如今既已圍城,攻或不攻,在我,亦在勢。然我不便,敵亦不便。漫漫嚴冬若不出擊,豈不是給秦軍以喘息之機,我大軍在此空耗糧草?”
“再者,等這場大雪停了結上冰,這城牆恐怕就更加堅固,對我們將更加不利。”屈匄補充道。
“在攻城之法上,二位可有新的見解?”公孫衍又問。
匡章、屈匄皆搖頭無語。
公孫衍歎了口氣,“崤塞一月,聯軍戰死數萬人,傷者者亦不在少數;陝城三月,聯軍戰死數萬,傷者更甚。四十六萬大軍,至函谷關前,能戰鬥的三十余萬人。包圍函谷關月余,戰死者再數萬,如今除卻重傷者,能攻城的不足三十萬,而且...每日都有傷員凍死。”
屈匄安慰道,“戰場傷亡在所難免,只要能破函谷關,都是值得的。”
公孫衍自嘲地笑了笑,“不知為何,看到這茫茫大雪,心中頗有些感懷,讓二位見笑了。”
匡章與屈匄自是知道公孫衍的壓力有多大,一旦聯軍不能攻克函谷關,待聯軍退去,最倒霉的怕是他公孫衍。秦國一定會加倍報復魏國,一旦魏王不能承受住秦王以及張儀的威逼,作為合縱的發起者,公孫衍的下場最好不過逃亡他國。
可匡章與屈匄也各自清楚使命,他們不會為了公孫衍玩命。這也是合縱的致命傷,各懷鬼胎,始終不能傾心合作。
或許,公孫衍已經看透了這一點。
半個時辰之後,魏軍前鋒五萬人準備完畢,公孫喜另挑選了三千人的死士。
淒婉的牛角號穿越風雪響徹蒼穹,鼓聲隆隆震蕩,雪花漫天飛舞。
聯軍如同洶湧澎湃的洪流,裹挾著狂風驟雪,向函谷關發起猛攻。戰鼓雷鳴,殺聲震天,無數個聲音在寒風中回蕩,震顫人心。
三千精選而出的死士,身披厚實的甲胄,面龐被冰雪映得越發剛毅,眼中燃燒著視死如歸的決心,他們悄然潛行至函谷關城牆之下,等待著雲梯架上城牆的那一刻。
函谷關城門樓上,司馬錯面色凝重。他那雙深邃的眼睛緊緊注視著魏軍,在他兩側是公子華以及函谷關原本守將白氏一族的白亮。
公子華咬著牙恨道:“公孫衍果然是個狠人,這等惡劣天氣竟還敢攻城!”
“任憑聯軍如何努力,在函谷關前都將是徒勞的!”白亮說道。
司馬錯望向聯軍前軍大帳的方向,沉聲說道:“在這個時節息戰,對於我們來說更加有利,公孫衍自是清楚這一點,我若是他,也定然會依仗兵力上的巨大優勢輪流攻城,不給秦軍喘息的機會。我們雖然佔據天時地利,面對如此數量的聯軍,也不得不全力守城,時間久了難免出現紕露,那時候才是他真正放手進攻的時機。”
白亮臉色微變,“依將軍之見,該如何破之?”
司馬錯略一沉吟回道:“上策自然是有充足的兵力,使公孫衍的疲我之策失敗,以函關的城堅牆厚,自然無破關之虞。鹹陽消息,開春之後便會有援軍,這段時間我等要死守函谷,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末將誓死守城!”
司馬錯接著說道:“公孫衍的這次攻城稍稍打亂了我的謀劃,不過也無妨,料他這一次也不可能破關。自明日起,每日以水澆城,我要讓他無處下手!”
“這個法子妙,不但滑且能增加城牆厚度,一舉兩得!”公子華拍手叫好。
面對聯軍浩大的攻勢,秦軍穩若泰山,他們屹立在風雪交加的城頭,像一道無法逾越的長城。他們的眼眸中閃耀著堅毅與忠誠的光芒,任憑凜冽的北風如何呼嘯,無論聯軍如何逼近,他們都緊握手中的武器,死守不退,因為背後是他們的信仰與希望之地。
聯軍的死士猶如猛獸般衝上城牆,戰爭的殘酷在此刻達到了極致。鮮血與白雪交融,刀光劍影在昏暗的空中交錯,每一次短兵相接的撞擊聲,每一次箭矢劃破空氣的尖嘯,都是對生存與死亡的深刻詮釋。終於有死士攀上了城牆,守軍與死士們在狹小的城牆上進行了一場生與死的較量,每一處牆角,每一段堞口,都見沾染了敵我雙方的鮮血與勇悍。
半日多的殊死搏鬥,秦軍將士們的勇猛和毅力讓他們在一次次的衝擊中屹立不倒。魏軍三千死士無一生還,普通士卒也付出了數千人的死傷代價,聯軍不得不再一次敗退。
千裡江山,皚皚白雪,函谷關依然挺立著,在白雪的映襯下,混合著血色的關牆更顯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