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城!殺秦人!”函谷關城牆上,一名楚軍士卒高聲喊著,手中的劍舞著。
“殺!”數十名聯軍士卒同聲喊道,他們有楚軍,有齊軍,也有三晉士卒。
這是第一批在城頭站住腳的聯軍士卒,他們是死士。為了田地,為了爵位,他們毅然赴死。
他們圍成半圓死命護著雲梯,讓同伴們陸續攀上城牆。秦軍拚了命地衝上前,想將他們推下城牆,雙方在方寸之間展開了血腥的搏殺。
天地間唯有血。
終於在鮮血的見證下,聯軍生生撕開了秦軍苦守了幾近一年的防線。一時之間,聯軍士卒如同狂風暴雨般席卷入函谷關城內。
“撤入內城!”司馬錯歇斯底裡地怒吼著,一旁的白亮已經沒有了戰鬥能力,他被侍衛架著身體,臉色蒼白。
急促的號角聲穿梭在即將來臨的黑暗。秦軍邊戰邊退,撤下城牆,隱入黑暗。
莽莽高塬吞沒了最後一絲光亮時,聯軍佔領了函谷關外城,秦軍退守內城。
戰鬥暫時停歇。
城內火把點點,人頭攢動,隨處可見滿臉興奮之色的聯軍士卒。
“注意戒防!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仗還沒打完!”公孫喜在城內各處巡視。
“你,你,你們都站起來,秦軍隨時可能偷襲,怎可如此懈怠!”城內到處都是公孫喜的聲音。
其實公孫喜一樣的心潮湧動。
開春之後,三晉又各自增援了五萬人,基本補充原先的戰損,聯軍總作戰兵力保持在四十萬上下,持續給函谷關守軍壓力。
對於三晉來說,出兵又出糧,持續作戰將近一年,已經到了極限,接下來如果還不能破關,各國撤軍的聲音會越來越大,聯軍的壓力會越來越大。
好在補充了生力軍,聯軍面貌也為之一新,再加之厚賞,戰鬥力倒也沒有下降太多。
函谷關地處山塬,四周不缺石料,城牆在投石器的持續攻擊下已經開始出現裂痕,城門樓早已經不見蹤影,城內也到處是散碎的石塊,幾乎沒有完整的房屋。
不過,投進來的石塊也成了秦軍反擊聯軍的武器,不知道多少人喪命與石塊之下。
雙方在拉鋸,聯軍無數次攻上城牆,卻每一次尚未立住腳跟便被秦軍趕下去。
人數,是聯軍最大的優勢。為了盡快破關,主帥公孫衍也不再猶豫,幾乎每一次攻城都盡可能多地投入兵力。在這種情況下,秦軍戰損也極為嚴重。
終於,直到七月份,秦軍也似乎並沒有新的援軍到來。但公孫衍知道再拖下去秦軍的援軍隨時會到來,因為函谷關對於秦國來說必不可失。
是以,公孫衍不計代價地發起猛攻。終於,七月中的這一天,攻破函谷關外城,合縱取得重大成果。
望著黑暗中隱約可見的高大城牆,公孫喜心中激動難抑。如今秦軍已經被壓縮在內城,圍三闕一,顯然公孫衍並沒有趕盡殺絕之意,誰都不希望秦軍作困獸猶鬥。
士卒們正在清理堵住城門的石塊,聯軍近四十萬人不可能悉數進駐函谷關外城。城內只有今日攻城先鋒,齊、魏、趙約四萬人,其余大軍在城外扎營。
函谷關內城。
主帥司馬錯面無表情地盯著眼前的函谷周邊地形圖,副將公子華、白亮望著司馬錯。到了此刻,即便一向目中無人的公子華也偃旗息鼓,若不是司馬錯指揮得當,他早就不知道死過幾次了。
司馬錯是函谷關的主心骨,換了誰都不行!
“幾時出動?”公子華漸漸有些按耐不住問道。
“聯軍突破外城,所有人還在勁頭上,等他們將這口氣散掉,便是我們動手之時!”司馬錯回道。
“哼!”公子華冷哼道:“今夜便好好招待聯軍!”
司馬錯繼續說道:“聯軍雖然人數上佔據優勢,在外城卻施展不開,這是我們奪回外城的機會。你們先去休息,今夜子時打開西門假意撤離,令聯軍放松警惕,醜時再動手!”
公子華與白亮走後,司馬錯長歎一口氣。雖然在他人面前表現得很鎮定,但是能否守住函谷關,他其實是沒有把握的。
最為關鍵的便是今夜的偷襲。打退聯軍,那麽函谷關還能堅守一些時日,打不退...司馬錯猶豫是否該退走。
秦軍人數畢竟處於劣勢,五六月份的時候,司馬錯已經漸感不支,不斷向鹹陽求援。秦王原本開春時派來了五萬人,卻未料到聯軍竟能堅持如此之久,這五萬人在兩三個月內便已經消耗地七七八八。
眼下外城已破,兵力相比聯軍便又有些捉襟見肘,即便能打退聯軍,憑現在的兵力也不知能守到何時。
想到此,司馬錯愁緒更濃。沉默半晌,他雙手使勁搓搓臉,長舒一口氣,眼神重又堅定起來。無論如何,他都要以必死的信念去完成這次偷襲。至於以後的事,等他能活下來再說吧!
子夜時分,萬籟俱寂,月明星稀。
倏地,一聲轟隆響徹寰宇。
公孫衍猛地起身,竄出大帳,向著函谷關西城門方向望去。
雖然看不清,但公孫衍知那裡正發生著什麽。
秦軍要撤離函谷關!
公孫衍心中突然激動起來。如此,此行最大的目標函谷關便算攻下了!沒有了函谷關,關中之地便沒有了天險,聯軍可一鼓作氣直取鹹陽,讓那秦王看一看,是否後悔當年選擇張儀而放棄了他?!
片刻之後,匡章、屈匄、公孫喜、趙豹、韓朋陸續到來。
公孫喜激動道:“秦軍撤離了!函谷關是我們的了!”
“哈哈哈哈!”趙豹開懷大笑,“五國大軍歷時整整一年,終於攻下函谷關,接下來我們要直攻鹹陽,讓秦王見識見識關東英豪!”
屈匄緩緩道:“此一戰過後,秦國元氣大傷,十年內恐難於關東爭雄。若函谷關在手,秦國便被鎖在關內,關東列國數十年內無須再擔憂虎狼之秦。”
眾人都放松起來,有說有笑,暢想著後續的戰事。
唯有匡章眼神莫名地望著黑暗中似乎在撤離的秦軍,眉頭疑雲漸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