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現在後背還全是汗。
無論秦王聽與不聽,自己總算是不辱使命。他打算再在鹹陽盤桓幾日,看看接下來秦王有什麽動作,再回郢都複命。
不知不覺,杜赫又來到了六國商坊,鄭氏酒鋪。
白日裡的商坊更加熱鬧,店家們吆喝聲此起彼伏,來往的商賈摩肩接踵、揮汗如雨,繁華的景象令人陶醉。
剛進店,杜赫便聞到了香氣撲鼻的美酒味道,還有侍者小哥那討好的笑臉。
他向侍者要了一壺秦酒、一碟小菜,品嘗著秦酒特有的辛辣口感,心情逐漸舒暢起來。
少時,鄭文端著一壺酒笑呵呵地坐到了杜赫對面,“杜大夫嘗嘗這齊酒如何?”
面對鄭文停在半空的酒壺,杜赫不為所動,他笑道:“小酌尚可,多飲無益。今日就隻品秦酒如何?”
鄭氏臉色微微一變,瞬間恢復正常,他哈哈一笑,“杜大夫如此克制,鄭某慚愧!看先生滿面紅光,想必事情進展得很順利吧?”
杜赫點點頭,“總算不辱使命,可以回復王命了!”
鄭文有些震驚,這杜赫看來頗得楚王賞識啊,“既如此,先生何不如在鹹陽多盤桓些時日,也好讓我盡一盡地主之誼!”
杜赫搖搖頭,“頂多再呆個三兩日,觀一觀此行效果如何,在下便要回郢都了。”
“可惜了,在下與先生一見如故,正想與先生把酒言歡幾日呢!”鄭文歎息道。
“呵呵,鄭先生有心了。他日再來鹹陽,定來尋先生一醉方休!”
“那就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鹹陽王宮,偏殿。
杜赫走後,秦王嬴駟、樗裡疾、周最三人在開始談論杜赫的遊說之辭,以及蒲陽之戰的後續方略。
“杜赫之辭有什麽可取之處嗎?”嬴駟問道。
“杜赫此來,隻為遊說大王從蒲陽撤軍,大王無需理會。”周最說道。
“周公子所言有理,蒲陽之戰關乎我大秦十年國策,不可變更。只是有一點,臣以為大王可以考慮。杜赫言:興,國人苦!且不論是否真的出自楚王之口,大王若要國家長久發展,這四個字便有極重的分量!”
“哦?樗子請為寡人解惑。”嬴駟拱手道。
“列國都說...秦法嚴苛,有法無情!”樗裡疾有些忐忑地說道。
聽到樗裡疾的話,不知為何,嬴駟突然想起來他下令將商君車裂的那一天。那一天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樗裡疾站立大殿中央廣場上,冒雨為商君求情,為此還得了一場大病。
最終,嬴駟還是沒有放過商君。
但是,商君的變法卻延續了下來,直至今日。法,已經深深烙進大秦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個人的胸口。
樗裡疾卻在這個時候提出改良商君之法的建議。
嬴駟眉頭緊皺,盯著樗裡疾。
樗裡疾內心越發忐忑。他知道,雖然大王車裂了商君,但他心裡比誰都難受,他比任何人都支持變法,支持商君。但他沒有辦法,必須調和國內已經壓製不住的保守勢力。
“寡人會考慮的!”半晌,嬴駟說道,“但不是現在。現在最重要的是保證守住蒲陽!張儀與嬴華雖然攻下了蒲陽,戰敗了公孫衍,但是蒲陽眼下只有不到六萬孤軍,而魏軍人數卻一直在增加,超過十五萬不成問題。樗子你有什麽想法?”
“大王,臣火速趕回龍門,率五萬人北上蒲陽。另外,司馬錯震懾韓國的五萬人也可以北上了。如此一來我大軍便超過了十五萬,可保蒲陽不失!待擊退魏軍後,大王再慢慢領略魏上郡。”
嬴駟點點頭,看向周最:“你覺得呢?”
“樗子老成謀國,只是臣有一點擔憂。”周最道。
“說!”嬴駟道。
“魏國到底會不會有援軍?”
嬴駟與樗裡裡臉色微變。
“寡人再從藍田大營抽調五萬人隨樗子北上!哼哼,熊槐最好不要跟寡人耍花招!”
樗裡疾深吸一口氣,沉聲道:“臣必定不會讓大王失望!”
兩日後,杜赫略微有些失望地離開了驛館,秦王到底是沒有被自己說服。他也只是自嘲一笑,他曾從不認為秦國會停止行動。蒲陽,到底還是要大戰一場,不過這也正是大王所期待的。
出城十裡,道邊一片楊柳新綠,細雨方停,微風搖曳,直是青翠欲滴。新綠中掩著一座用石柱石板搭成的石亭, uukanshu雖是粗拙古樸,倒也寬敞乾淨。亭中石案上擺著兩隻大陶碗,碗中盛滿清亮的美酒。
亭外引道上停著一輛鋥亮的青銅軺車,雖只有兩馬駕拉,但雄駿的馬姿一看便絕非凡品。軺車旁肅立著十名紅衣壯漢,身旁各有一匹純色良馬。還有一輛被牛皮苫得嚴嚴實實的篷車停在道邊。
楊柳新綠下,站著一個華貴錦繡的人物,紅色的繡金披風和頭上的六寸白玉冠,正是鄭氏酒鋪的管事鄭文。
他悠然自得地等待著北邊軺車的到來。
杜赫輕喊一聲,趕車的禦者勒住了馬。他輕輕從車上跳下,向著鄭文拱手道:“承蒙鄭先生相送,杜某不勝感激!”
“呵呵,在下與杜大夫一見如故,理應相送。我已命人備下薄酒,為杜大夫送行,請!”
“鄭先生,請!”
“鄭先生,在下告辭了!”滿飲兩碗酒後,杜赫拱手告辭。
“杜大夫,這輛軺車送與先生,以解長途勞累,”鄭文指著路邊的青銅軺車說道,他又指著篷車說道:“這車酒先生路上飲用!”
杜赫連忙擺手道:“無功不受祿,先生請收回!”
“杜大夫,只是小小禮物,何須掛懷!”
杜赫搖搖頭,“在下軺車乃是大王所賜,先生心意在下心領了,他日有暇定當前往鄭府拜訪!”
鄭文眼睛一亮,笑道:“既然如此,在下便不強求了,三壇美酒贈予杜大夫,旅途解乏,萬望大夫莫推辭!”
“呵呵,多謝先生,在下告辭!”
“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