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熊光縣六百多裡的遙遠的金陵城,這首被葉童改編自後世《打靶歸來》的歌曲,從午後的未時正到酉時初,短短幾個時辰之內,便如同病毒一般傳播擴散到金陵城的大街小巷。
如果說之前葉童唱的那首《男兒當自強》傳唱還有些門檻、還需要能感同身受的受眾群體的話,那麽這首被改編成百姓喜聞樂見、可以無限意淫的口水歌,就是勞苦大眾們接受最快,傳唱最快的歌曲了。
讓葉童稍微感到意外的是,他感覺這個朝代讓百姓們很難學會的簡譜,居然連天香院的龜奴,在一個時辰之內都學會了。
這大半天的時間,兩個小丫頭就跟著葉童廝混在一起。也見證了奇跡的時刻:她倆從最初聽到有人傳唱這首歌的新鮮興奮,到後來聽的有些麻木再到後來聽的膩歪煩悶想嘔吐,隻用了兩個時辰。
“這個歌是可以變的。”葉童坐在高高的塔樓上,將衛所版的《打靶歸來》用吉他掃了一遍給兩個小丫頭聽。
“若是將詞改一下,就可以唱給你爹爹的邊軍聽了。你爹高興了,不封我個什麽軍中將領,都對不起我這一片心意。”
“日落潼關紅霞飛,戰場得勝把營歸把營歸,馬革裹屍終不悔,戰旗漫卷立豐碑。刀鋒遙指北,匈奴盡擊退,東華的王將軍就是威,嘿嘿嘿,就是威。”葉童一口氣又唱了個鎮守潼關山王大將軍版的《打靶歸來》,正得意洋洋的鼻孔朝天等待鮮花掌聲,卻感覺有人在輕輕拽他衣角。
“咦?為何拽我衣角?”
“葉童,你。。你把我家公子弄哭了。”環兒紅著眼睛也有些哽咽,他悄悄拽著葉童的衣角來到瞭望塔西邊的角室。
這角室是專門留著給瞭望警戒人員休息存放武器裝備的偏室,防雨火風霜又隱私安全。
經歷了上午的摟摟抱抱,小丫頭環兒看向葉童的目光也多了一絲羞怯。
她看了看憑欄無聲哭泣的大小姐,小聲對葉童說道:“大將軍鎮守邊關三十多年,有四次重傷大夫都說無力回天,從邊關拉回江南,是大將軍不舍我家大。。公子,每次都從鬼門關活了回來。公子平日不說,但卻最心疼擔心大將軍。我們雖然沒見過邊軍作戰,但是從每年戰報戰死的將士人數,就能知曉邊關對抗蠻族的凶殘。”
說到這,環兒也落了淚。
“葉童,我看你今後定能成統領千軍萬馬的大將軍!壯我東華河山,固我海防邊疆!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
“死前。。。”葉童像強迫症一樣,嘟囔了一句。
“呃。。死前,好像也對哈。”環兒也有點懵逼。
這麽拉風的歌,居然還能把兩個未來的老爺們唱哭。
葉童不知道兩小只是雌的,更不會深刻體會冷兵器時代那山崩地裂般戰爭的殘酷,所以對這兩小隻哭鼻子十分不解。
不過好在葉童腦子裡有無數新鮮玩意,他拉著環兒從角室走出來,王雨菲見葉童出來,連忙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強笑道:“這瞭望塔上風太大,風沙迷了眼睛真難受。”
“二弟三弟。”葉童剛叫出口,兩個小丫頭頓時眼淚一擦,齜牙咧嘴的朝葉童說道:“有外人這麽叫可以,咱們三個私下裡堅決不許這麽叫!”
見兩小隻態度特別堅決,葉童隻好點頭道:“那行吧,我問你倆,今天咱們去的花圃,你們覺得哪種花味道最好聞?”
一聽這個話題,兩小隻頓時忘了剛才的傷感悲痛憂國憂民憂自己的爹爹,興奮的說道:“是要做那香水嗎?若是做香水的話,香氣最好聞的自然是薔薇、玫瑰、百合、月季、千裡香、桂花、茉莉嘍。”
葉童擺擺手道:“既然你家也入了股,我就好好跟你們說說,但是記得啊,一定要注意保密。回家跟你們姨娘啊管家啊也要說清楚,不論是工藝技術還是銷售儲存流程環節,都必須嚴格保密。”
見兩小隻齊齊點頭乖巧得像被閹割了的矮腳馬,葉童虛榮心大盛,叉著腰就差讓她倆喊跪下叫爸爸了。
“香水既然要量產,那就必須保證原材料,也就是花瓣產量的穩定。在挑選原料種植的時候,選擇產量大、易種植、成熟期短的品種,其次才是考慮它們的香氣香味。反正這香水一出,那些大戶人家的夫人小姐們,肯定都要買香水來用了。”
“那什麽時候開始製造香水?”
葉童裝模作樣掐指一算,像老神棍一樣說道:“我掐指一算,就這幾天。等王媽媽熬了羅家這支禿尾巴鷹,咱們的香水工廠就正式開工。”
“小姐,您看到什麽了?給我看看。”天香院後宅,三層小樓臨水的窗戶開了一條小縫隙,花魁如夢正貓著腰撅著屁股,手裡拿著一根筒偷偷瞄著瞭望塔上的葉童和兩小隻。
“看看葉大人在塔上幹嘛。”花魁深邃的眼眸閃過一絲氣惱,她將手中的千裡鏡遞給貼身伺候的丫鬟,婀娜窈窕的身體如同行走的字母S。
不同於還沒怎麽發育的清倌人香蓮,花魁渾身上下都充滿了讓男人荷爾蒙瞬間爆棚的致命誘惑。
她一屁股坐在床榻上,有些失神的望著床上放著的幾頁紙。
紙上記錄的,正是整個金陵城已經傳瘋的了簡譜,還有那首讓花魁啞巴吃黃連欲哭無淚的‘花魁版打靶歸來’。
這下,花魁的名氣更響了。甚至可以說整個金陵城十大風月場花魁的名氣都更響了。
但是這名氣似乎響的有點問題。
就像是從天上炸了一個震天雷,但是巨響中卻帶著一絲臭氣。總感覺無論是意境還是味道上,都有點問題。
你說它是震天屁似乎也行。
但你還不能找葉童理論,人家歌詞裡的花魁是泛指,又沒說是誰家的花魁。
“小姐,這位葉大人也真是有趣,他弄了這麽一個高塔建在那處有什麽用?難道是覬覦小姐美色想要偷看麽?”
丫鬟手裡拿著稀罕物件千裡鏡,一邊偷看葉童一邊打趣道:“我看這位葉大人,用不上數日便會被小姐迷得掉了魂兒。”
“他若能被我迷住,就不會寫這庸俗至極的歌。。歌曲來打趣我了。”花魁咬著鮮豔的嘴唇,嘴裡哼唱著那首後世經典的《男兒當自強》。
“讓海天為我聚能量,去開天辟地為我理想去闖,看碧波高壯又看碧空廣闊浩氣揚,我是男兒當自強。。。究竟要是什麽人,才能擁有這樣的胸懷?”
花魁的父親是東華朝人,母親是威威爾族人,所以花魁的眉眼身段充滿了異域的風情魅惑。
發育較之江南水鄉溫婉的女孩子,更是早了很多。
東華朝百姓,尤其是江南這種繁華富庶的內地,對番邦異族本身就有著特殊的偏見和優越感,他們也實在懶得分清各類異族番邦。
只要眉眼異於東華朝正統漢人,內地百姓都會將他們統稱為胡人,更有沒有禮貌的稱他們為蠻族。
若是遇見更少見的紅發黃發西洋人,百姓就稱他們為番鬼或者紅毛怪。
胡人的文化教育粗陋疏淺,但卻自小有著英雄情節。
她們沒受過風花雪月靡靡之音的文化教育,卻從小崇拜英雄敬畏強者。而且天生自帶音樂舞蹈基因,隨便揪出一個胡人,都自帶強大的天才般的音樂舞蹈細胞。
天性的樂觀奔放,再加上基因裡的英雄情節,讓花魁對葉童氣惱至極的同時,心中又似乎對葉童有一種潛意識的欽佩。
相較於花魁的氣惱,清倌人香蓮此時在自己的閨房裡卻笑的開心至極。
兩個貼身丫鬟一邊為她梳妝打扮,一邊嘴裡哼著那首庸俗偏偏又朗朗上口的‘花魁版打靶歸來’。
“小姐,今晚的節目要是有返場加金貼的話,您乾脆就唱這個吧。”
“去你的。”香蓮輕輕打了丫鬟一下捂嘴笑道:“花魁姐姐此時一定氣惱萬分,我才不去討這厭呢。這壞人啊,還是讓葉大人去做吧。昨夜的金貼就贏了花魁姐姐,今日若再唱那小曲,花魁姐姐定會惱恨於咱們。”
“畫舫上,葉大人那首《男兒當自強》可真是出盡了風頭,我下午去給小姐去取那封百合香的時候,正好遇見金陵府學的幾位師保,我在後面聽到幾位師保說好像要把葉公子那首詩納入歲考呢。”
“不僅如此,我倆這一路看啊,大家要麽就在說評書雜志,要麽就在唱著小曲詩詞,感覺大家好像都被葉公子寫出的這些東西弄魔怔了。我看更因為葉公子弄出來的這個雜志,流傳的太快了!”
另外一個丫鬟輕輕打開從羅家香鋪取回來的百合香笑著說道:“不過我倆回來的時候,可是看見羅家的馬車停在咱們前院了,想來是因為昨夜羅家那不長眼的五公子被關進大牢的事。這葉公子啊,惹事和出名的本事都是大的很。”
香蓮嘴角揚起一絲冷笑:“羅家若是想用這香物來壓王媽媽,這次恐怕真要失算了。”
天香院的清倌人、花魁和頭牌是天香院的‘三駕馬車’,三個姑娘都各自有小院,伺候的丫鬟仆人備著,平日裡吃穿用度豐厚,出門也是寶馬香車。
作為金陵城第一的風月場,能當上天香院頭牌的姑娘自然也是萬裡挑一的美人。
只不過既生瑜何生亮,終究是花魁清倌人太過耀眼,掩了頭牌的光芒。
此時,天香院頭牌聞香姑娘,正嬌滴滴的坐在羅家大老爺的下首邊為他沏茶。
羅家大老爺親自登門興師問罪,顯然是存了欺壓的心思。
也不怪羅家大老爺如此,畫舫之上,羅家五公子先是被天香院一個小小家丁揍成了熊貓眼,下了船又在天香院院子裡被抓進了大牢。
今早管家帶人圍堵,居然又被揍了。可偏偏天香院老鴇子跟沒事人一樣,既不主動上門承認錯誤,又不責罰懲治那打人的家丁。
羅家要是不利用這次機會敲打敲打天香院,以後還怎麽在金陵城混?
可是羅家大老爺親自來了,坐在這客堂裡小半個時辰,也不見王媽媽過來。
“羅員外,您稍安勿躁,若是員外覺得無聊,奴家為您唱個小曲。”頭牌聞香姑娘八面玲瓏,眼見這位羅家大老爺臉色越來越難看,連忙嬌滴滴的開口相勸。
東華朝的富豪都喜歡捐錢換個虛名,這員外郎就是羅家老爺捐了三萬兩雪花銀得來的。
羅家世代經商富可敵國, 但就是祖墳不冒煙,連一個秀才都沒出過。
無奈之下,羅家從上到下從老到幼都有捐錢買虛官的習慣。
出門在外,也喜歡讓人叫員外。
“聞香姑娘,快快找老鴇子過來。”羅家大老爺叫羅都達,今年剛過完六十大壽,身體還算康健。
他垂涎的看了一眼眼前的美人,心裡正算計難道是王媽媽想拿聞香陪自己賠罪?
若是那樣的話,五郎在大牢裡被關上一個月也值了。
整個金陵城都知道天香院頭牌清倌人花魁都是完璧之身,是有皇家背景的天香院死保的姑娘。
羅員外心裡有了這個想法,眼睛就不自覺活絡起來,他試探著拿起茶杯問道:“聞香姑娘,老鴇子讓你過來,沒交代別的嗎?”
這個老色胚!頭牌見老家夥色眯眯賊兮兮的樣子,豈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麽。看了看角落裡的水鍾,笑著對羅員外說道:“王媽媽說讓您等一等,若是實在等不及的話,就讓奴家帶著員外您去尋她。她就在天香院後園呢。”
聽到這話羅員外一愣,繼而起身怒聲說道:“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你現在帶我去找老鴇子!我倒要看看,這老鴇子憑什麽敢如此待遇於我!”
聞香看了看角落裡水鍾的時辰,起身笑著說道:“那就請羅員外移步,跟奴家去後園找王媽媽吧。不過媽媽交代,天香院後園乃是還在建中香水原料存放地,除了羅員外,其他人等還請在此等候。”
“哼!故弄玄虛!”羅員外撣了撣袖子冷笑道:“請聞香姑娘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