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長武和幾位探手去天雅的院子還原了當時發生的事情,就連葉天都認定小姑娘肯定是沒有生命危險,這兩個盜賊也並不是那種濫殺無辜的強人。
能在這種誤會的情況下救下周晴萱又沒傷了呼救的天雅,想來也不是什麽大惡之人。
“唉,我也知道晴萱性命無憂。可是人丟了!我怎麽對得起她媽媽的托孤之心?”
“大人,您用了印的協查令已經發向江南各重府州縣了。飛奴的速度遠比快馬快得多,只是。。”
“只是周晴萱太小又得了失語症,尋找起來的難度更大是不是?”
“是的大人。”那探手抱拳道。
周晴萱沒有性命之憂,葉童倒是放下了擔心。現在也沒什麽好辦法,只能撒出去探手一點點找了。
而此時金陵府衙,沈知府與師爺坐在後堂對坐著,連個人眉頭緊鎖相對無言。
“大人,我去天香院拜見葉大人?”
師爺見沈知府眉頭緊鎖一聲不吭寬慰道:“擄走的周丫頭無性命之憂,這是萬幸。”
“葉大人重情義,你去了萬萬不可說什麽一個女娃娃百姓命賤之類的話,本官還要與天統司守望相助,若是與葉大人生了嫌隙,這江南要是亂起來,金陵城可是首當其衝啊!”
“大人放心。”師爺起身抱拳道:“大人,主薄大人說王家莊有百姓告上了府衙。這件事。。屬下去見葉大人是不是也跟葉大人說一下?”
“王家莊三十口被滅門,這件事天統司一定在暗中偵緝,這件事恐怕牽連甚廣,還是讓葉大人辦穩妥一些。若是問的話,也要旁敲側擊。”
師爺嘿嘿一笑,找管家要了個轎子,趁著夜色直奔天香院。
各地知府知州知縣,都有自己的師爺和幕僚,他們不入流,是官爺們自己花錢雇請的。
有些事,官爺不能與同僚商議,或者不能出面辦的,師爺幕僚這樣的身份去辦正好。
王家莊三十口滅門案,吳大人和沈知府都知道這裡面的水深的要命,盤根錯節關系複雜,所以都十分默契的找了個適當機會,推給了葉童這個官場新丁。
現在出了周晴萱這檔子事,沈知府就感覺到了壓力。
好多人都知道這首新鮮形式的歌是葉童寫給得了失語症的小女孩周晴萱的,由此便可見周晴萱在葉童心中的地位。
若是換做其他大人,沈知府都不會做過多聯想。
但是換做葉童,沈知府便不得不多想一點:這位葉大人似乎對窮苦百姓關注關心的更多。
如果因為尋不到周晴萱讓葉童心生倦怠不滿,耽擱了偵緝之事,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所以師爺登門,就是要將這件容易引起雙方嫌隙的事說一說。
師爺坐著轎子到了天香院,找了個人少的角落落了轎,便讓家丁找汪長武前來相見。
沈知府的師爺,就連天香院養的狗都認識。
不一會,汪長武便滿頭大汗的跑了過來——他不跑也不行,那條鷹犬大壯正用力刨著地向前衝,汪長武瘦小乾吧使勁拽著繩子。左手還拎著一個淌水的布袋。
“汪兄,你這還挺忙的。”
師爺笑著朝汪長武拱了拱手,他聳聳鼻子皺眉道:“汪兄,你這袋子裡裝的是什麽東西?這麽大味。”
“嘿嘿,正好你來了,搭把手幫我牽著這狗。”
“不咬人吧?”
“不咬人,剛才我家公子悄悄讓天統司的人帶著大壯嗅著味道去找那個小丫頭了。這狗一直撒開跑追到城外,在一條河旁邊沒了氣味,想來是賊人過了河這狗便找不到了。”
“出城了?城門監如何能將賊人放出去?汪兄,葉大人他,不會因為這件事跟我家大人心生嫌隙吧?”師爺接過狗繩小聲問道。
汪長武愣了一下搖頭道:“當然不會了,我家公子分得清,就連探手都沒有遷怒。只是讓他們盡心全力尋找。晴萱那個小丫頭沒有性命之憂,葉公子的怒氣便消了一大半。按照當時情景的分析,是兩個賊人以為晴萱掉入了火坑所以才出手相救的。至於城門監如何放了賊人出去這種事,公子也沒法細說。金陵城那麽多大戶員外官爺,城門監敢攔哪個出入城。”
“葉大人能這麽想,我便放心了。”
汪長武指了指自己手中大布口袋:“老弟你自去見我家公子吧,我得把這玩意先按公子要求處理好。等一會你我忙完正經事,咱們去院子裡聽小曲看美人。”
“這什麽東西?”師爺下意識的問道。
“爛水果爛饅頭之類的,公子吩咐的東西。”汪長武說完,抬頭正好看見師爺家的轎子,他嘿嘿一笑嗖的一下鑽進了轎子。
“走走,去西北邊樹林。”
“哎?哎?我說汪兄你不厚道啊!那東西臭烘烘的我一會回去怎麽辦?”
“請你吃完酒,做老鴇子送恩客的馬車。”汪長武哈哈大笑道。
汪長武捂著鼻子從轎子上下來,揮手讓轎夫離開,自己瞧瞧左右無人一頭鑽進了小樹林中。
這片小樹林位於天香院西北角最深處,將近一丈高的圍牆將這片小樹林與院子隔開,中間隻留了一個角門。
這地方是天香院姑娘們引產扔胎的地方,平日裡這種汙穢的地方是絕對不會有人來的。
汪長武站在門口沒等一會兒,大虎帶著幾個工人扛著工具悄悄趕了過來。
這地方就連天香院的龜奴家丁都不來,大虎他們都是些窮苦單身漢子,不忌諱這汙穢之地也不怕小鬼纏身。
“東西都帶齊了嗎?帶齊了咱們進去。”此時天色已黑,黑黢黢的小樹林陰森恐怖,明明天氣很熱,走進來後人立刻覺得涼爽甚至覺得有些冷。
大虎點上兩個燈籠跟在汪長武身後,捂著鼻子好奇的問道:“先生,您拿的是什麽呀,這味道夠刺鼻子的。”
汪長武沒回大虎的話,他左瞧瞧右瞧瞧,找了一顆歪脖子樹樹下,指著這說道:“在這給我挖個坑,能把你帶的鍋坐進去進行。”
大虎和兩個工人三下五除二便挖出了一個大坑,將鍋坐進去之後,汪長武示意大虎將燈籠離近些,他將布袋子裡的東西倒進鍋中。
這回大虎看清楚了,布袋裡裝著的,都是一些腐壞的水果和饅頭。
“這一鍋大米汁可惜了。”大虎咂咂嘴道。
對於之前已經餓得出去劫道的人來說,看見浪費糧食心裡就下意識的不舒服。
“你懂個屁,公子乾的活那是浪費嗎?”汪長武很快將腐爛的水果食物放進鍋中,又仔細蓋好蓋子外層覆上防水的油紙。
“那您也沒說是葉大人要做的呀。”大虎嘿嘿一笑,將一層薄薄的土填在上面。
汪長武淨了手換了衣服,一路小跑回到雜院找師爺和葉童,見兩個人相談甚歡暗暗松了一口氣。
這師爺跟在沈知府身邊多年,倒是個可以信賴商量的人。汪長武就怕這師爺口無遮攔說錯話,惹了葉童不高興就麻煩了。
汪長武一屁股坐在葉童對面,伸手自己倒了杯茶水道:“搞定了,公子您還有多長時間能現身啊,那雜志上的內容可不多了。”
見師爺愣怔的望著自己,汪長武有些奇怪的問道:“閔老弟你這是怎麽了?我臉上有花麽?”
“哦哦抱歉抱歉,剛才走神了。”師爺拿起茶杯喝了兩口,心中暗暗震驚於汪長武在葉童面前表現出來的隨意,甚至可以說是放肆。
葉童是朝廷從四品大員,汪長武不過是個沒有功名不入流的寫字先生。
進屋卻不行禮不經允許入座喝茶, 這簡直就是聞所未聞的失禮行為。
葉童和汪長武並不知道師爺所想,葉童是壓根就沒想過這些所謂的尊卑禮節,汪長武則是被葉童帶跑偏,對這種隨意已經漸漸習慣了。
師爺將沈知府擔心的事委婉的說與了葉童聽,葉童哈哈大笑道:“閔師爺你放心,沈大人的事,本官一直放在心上。金陵城的探手分成幾路盡數撒出去偵緝,請沈大人放心。”
見汪長武和師爺兩個人勾肩搭背去聽小曲,葉童的心裡就像有隻小貓在撓啊撓一般的癢癢。
他本就是個喜歡熱鬧的性子,在這雜院藏了數日,那點不高的忍耐度已經磨得差不多了。
“我在天香院後院轉轉,你們不用跟著。”葉童換上一身黃色粗布家丁服,朝著瞭望塔上的偵查哨打了一盞紫色的燈籠。
瞭望塔上很快亮起一盞黃燈,連續閃了三下又熄滅了。
葉童將紫色燈籠的燈紙換掉,換成了黃色的燈籠,提著從雜院出來向後院溜去。
黃色粗布的家丁服是後園雜役和工匠穿的衣服,而葉童之前穿的青色衣服,則是天香院前院家丁穿的家丁服。
在雜院裡憋了好幾天,終於溜出來的葉童感覺像魚兒遊進了江海,鳥兒飛上了天空,渾身那叫一個舒爽自在。
他正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拎著燈籠哼著小曲向後院走,冷不丁看見瞭望塔上的燈籠變成了紅色並且快速閃了三下。
“嗯?有情況?”葉童下意識扭頭向後看了一眼,頓時頭皮發麻脊背發涼腿肚子轉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