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公公,屬下不知,只知道四個人都是黑巾蒙面,功夫了得。”
“這倒是奇怪了。”
葉公公放下茶杯想了想,對唐明說道:“唐先生怎麽看?”
唐明唰的一下打開描金小扇,雙眉緊鎖想了想說道:“公公,屬下對這件事暫時也想不明白。當務之急,是公公要吳大人辦的事。小五面生的很,就算吳大人下功夫查,也決計查不到。”
“來人啊,去請吳大人過府,就說有要事相商。”
葉童被神秘的一夥黑衣人擄走,幾個天統司探手第一時間輾轉回到吳極的住處向吳極匯報了。
吳極大為震怒,下令天統司全員出動搜查。
就在這時,下屬報葉公公派人來請他過府商量要事。
吳極眯著眼睛,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他隨手招過兩名天統司功夫最好的探手帶在身邊,牽了三匹快馬一路疾馳向葉公公的宅子。
三匹快馬額頭前都有碩大的東華寶通雲紋官帽,所以可以肆無忌憚的走官路。
路上有盤查的健卒和衙役,兩名天統司探手響鞭一甩,絲毫不減速直接就撞過去。
吳司馬快馬剛剛到了葉公公的宅子前,就見葉公公背著手笑吟吟的站在門前相迎。
“葉公公,您怎麽還出來了!”
吳司馬雖然不喜這個老太監,可還是直接從馬上飛身跳下,將韁繩扔給下屬,自己徑直走過去說道:“夜間寒涼,公公莫要著涼了。”
“不礙事不礙事。”葉公公笑了笑,與吳司馬把臂向院子裡走。
兩人繞過影壁,就看見敞開的前廳中央,擺放著酒菜和碗筷。餐桌下是斜紋波斯毯,在毯子上,還有一個屍體。在餐桌這個大背景下,這樣的擺放多少有些詭異。
“公公這是。。。”聯想到自己的手下稟告的那些事,吳極淡淡笑了笑道:“公公在這裡擺了一個死人,有些煞風景啊!”
“此人差點射殺了葉童。”
葉公公跟吳司馬走進前廳,指著這個人身旁的硬弓道:“這弓最少是七石弓,若不是我手下攔了他那麽一下,吳大人培養的好苗子可就殞命了。只可惜我的手下與他過招時不慎傷了他的性命,沒盤查到此人的身份背景,實在是可惜。那夥強人又將葉童擄走,我的手下沒能跟上。”
吳司馬面無表情走到屍體的面前,若說查驗緝盜殺傷經驗,天統司可比這些太監強太多了。
他將屍體翻轉過來看了看,這人一雙眼圓睜著,脖子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刀痕。
吳極拿起硬弓用力拉了一下,才堪堪拉到一半。
“果然是七石的硬弓,這人臂力天生了得。若沒有葉公公的人預警,我那新任命的銀牌行走就沒了。”
吳極笑著朝葉公公抱了抱拳,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用硬弓這人定是背後被熟人近距離殺害,看來這老太監這次是真舍得。
若是如此的話,葉童就不會是老太監派人擄走的。
那他下這血本,是為了什麽?
吳極心念電轉,確認葉童性命無虞後,心底倒是鎮定了下來。
“吳大人請坐。”葉公公揮揮手讓人將波斯毯裹住屍體抬下去,親自為吳極斟滿酒杯。
待所有人都撤下去之後,葉公公輕輕歎了一口氣道:“吳大人,咱家雖然跟吳大人交往不多,可是心中卻是對吳大人十分仰慕的。有今日之事,司禮監與天統司今後應該多多走動才好。”
吳極點點頭道:“葉公公所言極是,本官也正有此意。”
兩人將杯中酒喝乾,葉公公又為吳極斟滿才繼續說道:“吳大人,我司禮監掌管天下鹽稅,這眼看著一年都過去大半,可依然還有那不把咱家放在眼裡的鹽司沒有上交鹽稅稅銀。”
這下吳極明白了,敢情繞了一圈,葉公公是想借自己這天統司的偵緝網為他清理異己。
“公公既然開口,本官定當傾力幫忙。只不過不知公公想要辦哪位大人?”
葉公公微微一笑,蘸著酒水在桌子上寫了個付。
“兩廣鹽司,呵呵呵。”
吳極舉杯飲了一口笑道:“兩廣鹽司與福建水師走私,這也不是什麽秘密的事情。我天統司在福建廣東密探無數,這些走私的證據本官手中倒是有。”
他見葉公公露出一臉喜色,連忙擺擺手道:“就是不知道公公如何能保證不把福建水師裝進去,兩廣鹽司不按時間繳稅,公公又掌握了足夠的證據,想來朝中的大人們也不會站出來替付大人說話。但是這福建水師,公公若是沒有周全的法子,這可是要得罪三公和兵部呀。”
葉公公嘴角含笑,心中卻將吳極祖宗八代都罵了一遍。
跟天統司的人打交道,真是要步步小心。
葉公公以為自己以犧牲了一員神秘殺手為代價,保護葉童扯平了吳司馬提供付鹽司走私證據的人情。
可是這吳司馬反手直接將情報弄了個一分為二,又讓葉公公欠下一個人情。
“這件事就有勞吳司馬了。”
葉公公笑著舉起酒杯:“吳大人了卻咱家一樁心事,咱家心裡都會記得。”
“公公言重了。”
吳司馬抱了抱拳說道:“公公明日可按照計劃啟程回京師,本官密信讓那邊的兄弟將證據帶來,然後再轉呈到公公手中。只不過這一來一回,再加上要仔細將福建水師剔除,可能會耽擱幾日。”
吳極心中裝著心事,又待了片刻便起身告辭。
“你們這群吃乾飯的飯桶!葉童那麽一個大活人,居然就在你們眼皮子底下被掠走!”
吳極從葉公公府上出來,直接打馬來到金陵府。
沈知府早已經得了消息,與同知都在府上坐鎮指揮,手下健卒衙役和專司捕盜的都尉巡捕都被差使了出去。
吳極氣急了,連知府的面子都不給。
沈知府知道這位爺手眼通天,正在氣頭上也不敢表現出心裡的不悅。
吳極發了一通脾氣,見虎賁軍的什長和伍長都在,毫不客氣的問道:“你們虎賁軍到達現場可有什麽發現?”
“回大人,在西南方向商鋪屋頂上發現了大量的血跡,但是屍體已經不見了。”
吳極與葉公公的私下交易,怎麽會讓這些人知曉,這種情報對吳極來說毫無意義。
“可有其它發現?”
虎賁軍什長搖搖頭道:“大人,標下在這金陵城服役五年,金陵城之內所有甬道暗渠,水塘漕運河道和這街巷都熟記於心。可這夥賊人竟然頃刻間不知所蹤,據百姓說還攜帶有城內禁止的兵器。城門監的司檢乾吏竟然無法查出,標下實在有些納罕。”
這話說到這,就不能再說了。
虎賁軍雖然駐扎金陵,金陵知府有調動協防的權力,但是虎賁軍的軍餉和內部升遷卻跟金陵無關。
對於虎賁軍來說,金陵府跟天統司根本就不能相提並論。
金陵城城防有求於虎賁軍,而虎賁軍的情報和上級卻可能有求於天統司。
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一旦吳極發飆,這口黑鍋虎賁軍才不會去背。
城門監是金陵府兵馬指揮使負責,賊人攜帶兵器入城,跟城門監失職脫不了乾系。
吳司馬沒吭聲,他微微低著頭想了想問道:“這件事,還要煩勞沈知府從中協調,既然這賊人能來去如風,想必是對金陵無比熟悉或是有內應。”
沈知府連忙說道:“吳大人請放心,四門緊閉隻進不出,下官一寸一寸的搜,也定要將這些賊人搜出來。”
與此同時,一輛鳳尾車從金陵官道疾馳向城門方向。
馬上兩邊有明黃色的宮燈,鳳尾車後面還掛著價格昂貴的絲絛。
這種寬體裝飾豪華的馬車,都是金陵城大戶人家才有的。
但是能在金陵官道上疾馳的,那就不是有錢可以辦到的。
馬車行進很快,隨行二十余匹精騎上的兵士各個穿著軟甲,手臂上綁著硬弩,腰上掛著近身肉搏的短刀。
他們的行進速度很快,不到半個時辰就來到了已經關閉的北門。
此時城門監和守城兵士已經收到了鳴鑼報訊,連燈會期間晚上保留的通行小角門都被石墩堵上了。
馬蹄聲震大地,早有城牆上的守軍發出告警。
城下的守軍和城門監的司檢將拒馬和刺牆擺好,在車隊距離城門一百步左右的時候,敲響了警告的鑼鼓。
“什麽人!”
為首的一名將士騎著高頭大馬器宇軒昂的走過來,毫無敬意的說道:“奉王將軍命去陽平城為將軍夫人診病,夫人偶感風寒幾日不見好。”
那守城守軍待馬匹靠近,一眼就看見了馬頭上的玳瑁官符。
他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恭謹的抱拳說道:“奉金陵府沈大人之命,今日金陵城四門鳴鑼關閉。若無出城公文書諜,不能放行。”
那將領也不生氣,而是手拿著馬鞭冷冷一笑,指著守城軍士說道:“你們這些飯桶放進了帶著兵器的賊人,天統司吳大人震怒,現在我們將軍的夫人要出城你又阻攔,你好大的膽子啊!”
將領伸出右手握成拳:“十息之內不開城門,後果自負!”
這些邊軍久戰沙場根本不講道理,身上帶的肅殺之氣厚重衝天。
將領的話音剛落,其余兵士整齊劃一的直接將綁在手臂上的勁弩抬起。
“莫要為難他們。”馬車轎廂簾子一挑,露出王將軍的臉。
“拜見王將軍!”守軍一見王將軍,紛紛單膝跪倒行禮。
這可是東華國四大將軍之一,整個江南的榮耀。
“夫人身體不適,事急從權,明日回城我自會與沈大人知會。”
隨著轟隆隆的巨響,高大的城門被打開。王將軍微微歎了一口氣,將簾子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