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大明第一卷 第一百零九章 謀算

汪直找了萬貴妃給皇帝吹枕邊風，一意孤行要給王越封爵。李四有整日在錦衣衛衙門閉門不出。

4月28。

宮中傳出消息，聖上有意封爵，而且一封就是兩個三等候。王越大戰鹹寧海，封鹹寧侯;李四有收復哈密，封哈密侯。

大勢如此，反對派只能默默接受，如此一來汪直聲勢更甚，京中許多原來騎牆的官員開始找門路投入汪直麾下。

4月29日，聖旨正式下達。傳旨太監到了錦衣衛衙門，李四有當場表示不接受。

太監以為他在故作姿態，勸道:“王越已經受封，李侯爺功勞更大，何必謙虛。”

李四有正色道:“封侯非我意，我的身份不能封侯。請公公將這份奏章上呈給陛下。”

他掏出早已寫好的奏本遞給傳旨太監。

太監見他來真的，隻好接過來回宮稟報給成化皇帝。皇帝說了兩個字:“不準。”

而後第二封旨意再次給到李四有手中，這一次，聖旨中措辭嚴厲，大有不許再推脫的意味。

李四有默默接旨。

傳旨太監見他終於接了旨，連傳旨的跑腿費都沒敢要，急忙回宮去複命。

成化皇帝在宮中等消息，見傳旨太監一臉喜色進來，皇帝安坐榻上沒開口。皇帝身後的隨身太監問道:“這次接旨了嗎?”

傳旨太監急忙稱是。

另一邊的大太監懷恩說道:“李四有這人有點倔脾氣。他以前說過文官不能掌軍，得罪了王越。這一次以錦衣衛的身份立功，卻不願意以文官的頭銜封爵。立場還是很穩的。”

說完話，他偷偷打量皇帝臉色，只見那位坐在榻上不置可否，但顯然沒有生氣。

懷恩趕緊低下頭。

過了一會兒，小太監來報:萬貴妃請聖上過去聊天。

皇帝展顏露出微笑，正要起駕。又有個太監進來跪下，說:“錦衣衛指揮同知李四有上了封急奏。”

皇帝停住腳步，沉下臉來。

懷恩連忙上前接過奏本，他不敢看，直接呈給皇帝。

皇帝打開掃一眼，忽然冷冷哼一聲，將奏章一把扔在地上。

周圍侍候的太監宮女嚇得全部跪倒在地，頭也不敢抬。許久，他們聽見皇帝說了三個字:“撿起來。”

其他的太監不敢動，大太監懷恩跪在地上眼角瞥見地上的奏本，他爬著過去拾起來，跪在地上雙手舉過頭呈給皇帝。

懷恩跪在地上低著頭，聽見皇帝的喘氣聲，還有翻奏本的聲音。過了一會兒，他聽見皇帝氣喘勻了，奏本也不翻了。

而後又聽見皇帝說:“準！”

懷恩懷疑自己是不是跪在地上太久，耳朵出現幻聽。他似乎在那一個“準”字裡聽出了喜悅的味道?

聖心難測。

懷恩太監越發堅定了決心，準備在宮外給自己找個強援。

成化16年4月30日。

整個大明朝歷史上值得記住的一天。新科狀元，從六品翰林院修編，27歲的哈密侯李四有，上表乞骸骨！

皇帝準了！

這一下滿京城上到大小官員，下到販夫走卒一起吃了個大瓜。

有許多百姓想起了當年狀元樓的故事，提起這位新科狀元、新出爐侯爺的過往:當年這一位曾經孤身出塞營救了3000漢人，人稱“塞北人屠”。

這一位的故事太傳奇了，一時間街頭巷尾都在議論，茶館酒肆中的說書先生現場編出故事來講，大受眾人歡迎。

編出的故事十分奇葩，有說:“李侯爺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有說:“李侯爺被奸臣迫害，只能回家避禍。”

還有的說:“你們全都想錯了。還記得當初李侯爺在塞外救的那個‘大明蔡文姬’盈娘嗎?李侯爺功成名就，回老家跟盈娘結婚去了。”

茶客們群起議論，最後一條得到眾人一致認可。

三天后。

李四有離京回老家。

來送行的大人物幾乎沒有。

汪直正在陪他演戲，明面上兩人鬧翻了，自然不會來送;

汪直手下的馬仔們不明底細，尤其是頭號馬仔“鹹寧侯”王越更是深恨李四有，不會來送;

萬安一系的文官，本來有心推出李四有跟王越鬥法，沒想到這人直接撂挑子回老家，他們一番陰謀算計算了個寂寞，也不想來送。

城門外大群圍觀的老百姓在等著瞧李侯爺長啥樣子。有一個大官身穿紫袍獨自站在一處格外醒目。

帝師，內閣三老之一劉珝。

李四有見到此老來送，有些驚訝。他上前施禮:“閣老來送，小子受寵若驚。”

劉珝歲數大了，胡子已經花白，但精神頭很好。他撚著自己的胡子笑道:“李侯爺持身守正，又敢於做事，跟老夫很像。我很欣賞你。”

李四有心裡想:我跟你一點都不像。

嘴上謙虛道:“閣老在陛下潛龍之時即跟隨護持左右，深受陛下信任，小子是萬萬比不上的。京城裡風急浪高，我只能回家求安穩。”

劉珝搖頭歎息:“可惜可惜，吾輩少一人也。”

此老又問:“聽說你回家要娶了盈娘子?”

李四有沒料到居然有這麽荒謬的話，他趕緊否認:“盈娘早就跟人成婚了，孩子都有了。閣老不要誤信謠言。”

劉珝老臉一紅，咳嗽一聲道:“如此也好，可以安享田園之樂。陶淵明歸去來兮辭:田園將蕪胡不歸?你此番暫時回家何嘗不是好事?”

李四有聽到他話裡重重提到“暫時”兩個字，心中一動，想著:此老是徹頭徹尾的帝黨，他來送行是皇帝的意思嗎?

腦筋急轉，口中卻答道:“這一去再也不回來了。歸去來兮辭後邊還有一句: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如今國泰民安，我回家養老吧。”

劉珝聞言深深凝視李四有，片刻後，一拱手，不坐轎子，步行回城去了。

兩個大人物談事，旁邊的老百姓離得遠遠的。這時候見穿紫袍的大官走了，百姓們漸漸靠近些圍觀李四有這位傳說中的人物。

這位李侯爺沒啥架子，百姓放開膽子跟他調笑。 有個青衣小帽的年輕人口中說:“李侯爺，你真的隻娶了一個老婆，沒小妾嗎?”

他說話間，掌心一彈，有一紙團悄悄彈出。

李四有感應敏銳，左手一把接住了。他凝神看那個年輕人，面白無須，頓時心裡有數了。

又過片刻，李四有朝四方各行一禮，高聲道:“多謝京城父老來送。我回家了，再也不見。哈哈。”

送行的人也一片哈哈。

人群散去，李四有上馬欲行。

他接過邊上戚奉先遞過來的包裹，最後囑咐道:“奉先，京城錦衣衛交給你了。以前怎麽樣，以後還怎麽樣。我還是指揮同知，你要把趙千乘的話當放屁。”

原來這次李四有辭官大有玄機，他辭的是翰林院的文官，錦衣衛的官還繼續當得好好的。

戚奉先聞言，沉穩地點頭。

李四有又道:“我讓不戒和尚多幫幫儀琳，你也注意照看儀琳。我已經把錦衣衛的大部分財務讓她管著。錢才是關鍵！”

戚奉先重重點頭。

李四有打馬揚鞭而去，行出半裡路後，他打開手裡的紙團。

上面寫著:“幫你，尋機，複官位。”

就幾個分開的字，沒落款，還故意寫得歪歪扭扭讓人無法辨認筆跡。

李四有知道必然是宮中某個家夥。

他不以為意。

他這次辭官，官場的老油條們都知道這是以退為進之計，他以後必然會再次復出。哪裡有27歲的狀元回家養老一輩子的?

但李四有不單單是簡單的以退為進，他還另有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