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對中舉存了點小心思,自付除非別人一時疏忽將他漏過,除此以外再無中舉可能,這日他正在家裡抱著小冬月,忽然門口有人報喜,他竟然中舉了!
這不是他李四有一個人的事,這是整個華陰縣的大事,近一二十年來,他是第一個中舉的。頓時整個縣城轟動,洪興社的社員人人臉上有光,走路帶風。
李四有見此醒悟,沒想到這中舉的影響如此之大,他中舉後整個洪興社似乎從上到下變得底氣十足。人心啊,他感慨,他已經不是單單為自己活著了,還為了妻兒,為了洪興大幾千號人。
隨即一個問題擺著他面前,他還需要進京去參加會試嗎?舉人的身份已經夠份量佔據當下這麽多田地,反正也考不上進士,何必再去京城應個景呢?
但他跟藍鳳凰吹牛要當大官,思量之下,真能當上官也不錯。於是他去找守拙老道長解惑。
道長正式退隱後一直心情很好。聽了李四有的疑惑,他說:
“10年前就在這後院裡,你和我說起過你的理想,現在你在華陰做下這麽大的基業,後邊你想怎麽辦?”
李四有其實心裡是明白的,他來問道長只是求個認同。
“只剩下這一條路了。”他歎息。
“自古華山一條路。”道長說道。
“陰極而陽,陽極而陰。陰陽相生,互相轉換。”又解釋道:
“在你很小的時候,我就教過你我自己悟出的道德經三句話,你肯定還記得吧。是不是覺得奇怪,為何道家最出名的陰陽學說我卻沒有提出來,變成第四句話?”
李四有點點頭。
“只因為我認為那三句話才是最基礎的,陰陽二者只是在此基礎上衍生而出,屬於次一級的層面了。你在華陰蟄伏,此之為陰,入京求官,此之為陽。”
“你將前三句牢記在心,眼下遇到難處,不知不覺就想到要化陰為陽,可見這陰陽二者根本就不需要教你,等時候到了,你自然而然就明白。”
道長黑瘦的老臉滿是得意。兩人十幾年相處,不是師徒勝似師徒,不是爺孫勝似爺孫。李四有見道長最近日漸衰老,心中隱隱作痛,他給道長輕輕按摩肩背,拍他馬屁說:
“還是道長您英明,這幾段對話要不要錄入道典中?”
道長大笑道:“錄,一定要錄。全都記下來,我死後,將來這玉泉道典能否揚名立萬全看你。”
會試在京城明年三月初九舉行。李四有決心已定,那麽最遲明年開春,他必須要出發去京城,現在已經九月底,最多還剩下四個多月。
他再上華山通知師娘他們,進了山門,正趕上師娘他們考教眾弟子劍法,他也不打擾,直接去後廚找到張嬸先報個喜。張嬸聽說他中舉了激動不已,說道:
“當年你上山才5歲,那時候我就覺得你是個有出息的。”
在她一個農婦眼裡,中舉竟然比她生活了幾十年的華山派還重要。
人心啊,李四有再次感慨。
他回到華山弟子練劍的場地。
場中出了點意外,那令狐衝和一位師弟對練,劍走偏鋒一時收手不住傷到了師弟,嶽掌門一邊急忙安排止血療傷,一邊大聲斥責令狐衝,言明要罰他去後山思過崖思過。看來嶽掌門似乎要著手安排林平之上位了。
李四有剛才看那令狐衝的劍法有點眼熟,這不就是那個劍宗風清揚的獨孤九劍嗎?雖然令狐衝學的不怎麽樣,但欺負劍法基礎不牢靠的師弟卻手拿把攥。
他思索是不是要告訴嶽掌門,再一想無所謂了,劍法這東西,有天分肯吃苦的人自然會一步步修煉到圓滿如意,獨孤九劍本來就考驗天賦,華山弟子們真要學獨孤九劍說不定還不如老老實實練基礎劍法好。
再說了,以他現在的大圓滿境界,花點時間隨便也能創出個類似的絕頂劍法來,劍是死的,人是活的,打基礎最重要。
他隨後不再考慮那些有的沒的,眼看著林平之和嶽靈珊在一起練劍,他笑嘻嘻走到師娘跟前說道:
“師娘,我覺得您劍法上的天分比師父高,想必您現在劍法已到了圓滿如意之境,這林平之肯吃苦,天分高低我看不出來,不如師娘您親自教他。師父那個教徒弟的水平您是知道的,不能說。”
師娘悄悄瞄一眼嶽掌門,單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擰住李四有的耳朵,笑問他:
“你又在打什麽壞主意?”
李四有道:“知我者師娘也,您看這林平之和小師妹年齡相仿,人才般配,您親自教一教,說不定有意外收獲哦。”
他早年的時候不明白,後來察覺到師娘有強烈的撮合男女成一對兒的愛好,當年差點把李四有招為女婿。他可是大了嶽靈珊6歲多,也不知道師娘怎麽想的。
女人啊!
師娘聞言兩眼放光,李四有暗笑不已。
隨後他告知了自己中舉的事,華山派也是一片歡慶,嶽靈珊擺出一副不相信文曲星竟然跟自己一起長大的樣子。李四有故意踱著方步學著文官走路,戲言說:
“我這步態有沒有官威?”
眾人大笑不已。
這次上山最重要的事是後續他離開華陰後怎麽安排,他拉著施戴子師弟密語許久,讓他定期下山找洪興社聯系,一定要做到及時互通消息,這些事無須驚動師娘他們,還是師弟們方便。
下山後他沒有為了會試搞臨陣磨槍,只是一心和張招弟膩在一起,招弟春天懷上的第二胎,這時候已經不方便行走,李四有親自下廚,兩人一起安居在家不出門。
又是在冬月,張招弟生了個兒子,她喜出望外,終於功德圓滿老李家有後了!
大女兒在冬月出生,起名李冬月,兒子也在冬月出生,名字叫啥?
李四有一拍腦袋,就叫李冬陽!
是冬天的冬,不是東方的東,可不能貿然當別人爹。張招弟聽說名字後一臉委屈,以後再有第三個還是在冬月出生該不會叫冬雲?第四個難道叫冬天?這當爹的還是個舉人,取名字就這水平?
讓她來取名字,一準叫李富貴!
還是照例的不張揚,家裡一桌小宴請了幾個師長,也不收賀禮就這麽過去了。
過年後即將出發去京城,李四有開始安排洪興社的事。靜虛道長出海在年前趕了回來,詳細講述一些海外見聞,李四有一一記在心裡。二人一陣商議,決定洪興社二次改組。
變動並不大,之前洪興社最大職位隻提拔到隊長一級,眼下擇優提拔了幾位區長。
另一個更要緊的是武力問題。
考慮以後可能要在塞外打一場,兩人決定選拔忠誠的骨乾,再教授高深一些的全真派基礎心法,重點還是打好基礎,這些骨乾一兩年後差不多有江湖三流水準,再以後可能到二流。
武功不用太高,要的是人多勢眾。
其他的基礎社員也組織起來,要點就是練習軍陣合擊,幾十杆長槍一起捅上去,高手也得逃。
李四有這邊一陣忙碌,趙千乘此時卻優哉遊哉。
他正是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時候,已經接到通告,他馬上要升官了。錦衣衛上頭終於有人離職騰出個新坑來,他勞苦功高加上慧眼識人,年後即將回京高升。
他又順勢推薦心腹馬連良接任西安府千戶,上頭也準了,眼下正收拾行裝,臨走交代馬連良一些注意事項。
“西安府一切安穩,重點還是在這華陰縣。”
“我既然將李四有弄出了華陰縣,你後邊的事就好辦了。盯緊了洪興社,只要他們沒有甲胄弓弩,其他的睜隻眼閉隻眼, 只要李四有回不來華陰,萬事無憂矣。”
馬連良不明其中關竅,問道:
“李四有不是中舉了嗎,為何跟您有關系?莫非......”
“那日你不也在場嗎?”
趙千乘志得意滿道:
“我這是一招調虎離山。驛站那人是朝廷派來西安府主持鄉試的文官,我提前稟告上頭,打算讓這李四有此次中舉,等他上了京,肯定中不了進士。國朝舉人也可以當官,讓他這舉人去外地當個小官,他算是別想再回華陰縣了。”
馬連良驚訝道:“沒想到他中舉居然有這般內情在。”
趙千乘感慨。
“其實以他的學問早該中舉,我們當初替他傳揚那句‘豈讓儒冠誤此生’,可把他害慘了。現在想想當初走了步臭棋,早該讓他中舉滾蛋。他一直賴在華陰我渾身不舒服。”
馬連良眼珠一轉拍他馬屁。
“國朝科舉舞弊可是通天大案,您說要他中舉,必須聖上親自點頭吧。您居然能上達天聽,如此看來您是簡在帝心啊!”
趙千乘朝北面一拱手。
“聖上英明,我將這李四有前後事宜一點不漏報上去,又加上去自己的計劃,聖上準許了,口諭裡還有一句我沒告訴別人。”
“聖上說:以李四有的功績可以直接封官,但是恩賜他同進士出身再特拔為官,是對他這種功臣的侮辱。他既然有真學問,那就在科舉上還給他個舉人。”
“聖上英明,我等錦衣衛定然不負皇恩!”
馬連良忠肝義膽,擲地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