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過大河就是洛陽,等船的時候,他抓緊時間在渡口一處客棧中吃飯,四周江湖客意外的多,聽到那些人在議論,一句“嶽不群”傳入耳朵,他停下筷子聆聽。
“嵩山大會出大事了,華山掌門嶽不群死了。”
“這事早傳開了,據說嶽不群練了林家的辟邪劍法,武功大進,左盟主都打不過他。”
“那他怎麽死的?”
“還能怎樣?圍攻唄!左冷禪打不過嶽不群,就說他從林家遺孤林平之身上得了辟邪劍法,讓他交出來,嶽不群不肯交,一群高手群起圍攻,‘君子劍’就這麽死了,亂劍分屍。他臨死反撲,還殺了好幾個高手。”
“厲害啊!辟邪劍法被嶽不群所得,這消息早半個多月就有風聲,沒想到居然是真的,要不然嶽不群怎麽這麽厲害。他死了,劍譜應該落到左冷禪手裡了吧?”
“不清楚,誰會沒事把劍譜帶身上?據說華山派去的人隻活下來一個,華山寧女俠也死了,可惜,寧女俠我見過一次,人不錯的。”
哢嚓一聲脆響,李四有手中飯碗被捏成碎渣。
他閃身過去,一把提起那人的衣領,紅著眼喝問:“你說華山派的人死了?”
那人吹牛吹得正起勁,突然被人抓住衣領提在空中,雙腳不能著地,他使勁去扒拉麵前的那隻手,那手如同鐵鑄,根本扒不動,慌亂中又聽眼前的人在問他:
“說!是不是嶽掌門和寧女俠死在嵩山?”
“大俠饒命,我也是聽別人說的,這麽大的事,議論的不止我一個啊。”
李四有把他放下地,拍拍他的肩膀,替他整理衣冠,輕聲問他:
“嵩山大會,在場的有小半個江湖人士,他們眼看著嶽掌門被圍攻?”
那人驚魂未定,隻覺得眼前這青年高手看似和藹,一雙濃眉下眼神透著冰寒,他渾身似被冰水浸泡,一股股的寒氣往自身的毛孔裡鑽,不禁手腳打哆嗦,站都站不穩了。
“我,我......”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李四有抓牢他的雙肩再問:“好好說話,你告訴我。”
“我不知道啊,聽說各大派的高手都沒動,我覺得他們肯定也想要辟邪劍法。華山派去的十幾個,最後隻留了一個活口,聽說是恆山掌門令狐少俠保下來的,讓這個人去華山報信,讓他們交出劍譜......”
客棧裡的江湖人士眾多,見到眼前變故,有人驚訝,更多的在看熱鬧,有個老俠客抓住機會教育身邊的子弟,輕輕地說道:
“看到了吧,禍從口出。出門在外少議論,少惹事,我老人家活到快60歲,吃過的鹽比你......”
說到一半忽然說不下去了,6月間的大熱天,整個客棧刹那間似乎變成了冰窖,莫名的寒氣籠罩著整個一樓大廳,不光是老俠客,所有的食客不由自主開始打冷顫。
“塞北——”
有人驚呼,喊到一半醒悟過來,捂住自己嘴不敢再喊,有心想往外逃,可渾身僵硬一動都動不了。更多的人聽到喊聲,猛然想起來某個傳說中的存在,一時間大廳裡鴉雀無聲。
眼前的青年一步步走回飯桌,坐下,眾人總覺得自己有點眼花,那青年的身上似乎有一層光影,好像在不停地晃動扭曲,又見那青年揮揮手,他們明白過來,連忙逃離客棧。
“飯錢!”
掌櫃的急了,大吼一聲。
眾人哪裡有時間理會他,正在往外逃,耳邊傳來一聲清晰的“嗯”,那股莫名的寒氣再次籠罩他們,他們趕緊掏出散碎銀錢財一扔,寒氣消失了,他們如蒙大赦慌忙奔逃出門。
李四有坐在桌前,他一招手,小二戰戰兢兢過來,他指一指飯碗,小二趕緊重新給他換個碗裝飯,他拿起筷子一口一口慢慢吃,慢慢嚼,吃完飯,他放下飯錢,又緩步牽馬出門。
等他走遠了,小二抹著頭上的冷汗說道:“我的娘哎,這人太可怕了。”
掌櫃的直接給他一嘴巴子。
“胡說什麽,這人是個好人!你看人家吃飯給錢,規規矩矩的,你特麽長點眼力行不?”
老俠客帶著自家子弟一口氣奔出老遠,小夥子喊道:“爺爺,別跑了,那人沒過來。”
“你懂什麽?”老俠客教育他,“這種人就要離得遠遠的,萬一出點事一條小命就沒了。”
“剛才客棧裡我總覺得眼暈,莫非是被嚇的?”小夥子問他。
“你懂個屁,這叫殺氣,殺氣能凝聚到有如實質的程度,他到底殺了多少人?盛名之下無虛士,我老人家吃的鹽......”
爺孫兩人緩步行走,慢慢順氣,身後傳來了馬蹄聲,一回頭,就看見那個煞星騎著馬過來了。兩人臉色煞白,趕緊閃在路邊避讓。
怕什麽來什麽,李四有在他們邊上停下,下馬問道:
“老人家,看您也是行走江湖的,嵩山的事能給我詳細講講嗎?”
“李少俠客氣,鄙姓趙,山西人士。兩年前我在劉三爺的金盆洗手大會上見過你。”
李四有看他眼熟,果然是當初那個山西趙老英雄,口中說道:“失敬,剛才沒認出來。”
“不客氣,少俠一身塵土,老朽剛才也沒認出來。”
隨後就在道邊說起了嵩山大會的細節,這位趙老英雄交遊廣闊, 當時也去參加大會了。詳細問明了細節,李四有又問清楚往河東的官道怎麽走,隨後一抱拳,上馬向西而去。
見他走遠,趙老英雄長出一口氣,對身邊的子弟說:“這一趟回家後,我再也不出門了,這江湖上馬上要大亂起來,我老人家還是在家安享晚年吧。”
小夥子耷拉著腦袋聽他教訓,想著那個濃眉的青衣煞神,心裡不由地暗生向往之意。
李四有孤身獨騎追著落日西行,準備趕往風陵渡口,直接回華山。
他的面色越來越冰冷。
嶽掌門居然死了,連他都不想殺嶽掌門,只是打算廢了嶽掌門的武功,讓他以後老老實實坐著。
幼年時候所謂的大仇,如今時過境遷,心中還是有些恨,但已經不太舍得報仇了。向嶽掌門報仇就是他心中珍貴的一個執念,一直念念不忘,可居然被狗日的左冷禪給禍害了!
師娘也被害了,他心中如同針扎。
多少年過去,自己親娘的相貌已經快要記不清,在他心裡師娘好比他的親娘。英姿颯爽的寧女俠,溫柔善良的寧女俠,喜歡擰他耳朵的寧女俠,喜歡撮合自己女兒的寧女俠,就這麽死了!
嶽掌門,師娘,你們竟然死了!
師娘她們的屍身被運回了華山,想奪辟邪劍法的肯定也會上華山,那就是在華山見吧,某些人死定了。
夕陽墜落,夜色已濃。
心中如有冰炭同在,冷熱交集。他殺意已決,施展人馬合一,借著月光在官道上狂奔,四野無人,驚起一陣陣夜宿的飛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