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大明第一卷 第七章 驚變

李四有小孩子不知道輕重，沒往心裡去，這種不在乎的狀態正暗合天理。

此後道長讓靜誠道人注意盯著李四有各種功課進度，好像老農看著地裡的莊稼天天長，美滋滋，可惜這莊稼是人家華山派的。

轉眼一年多過去。李四有9歲，小靈珊3歲進入滿地亂爬的時代，令狐衝滿10歲。

這日春光正好，滿山野翠。嶽掌門計劃好讓滿十歲的令狐衝正式拜入華山門牆，李四有稍差一歲，但他長的比令狐衝還高大，也就省事拉兩個徒弟一起過拜門儀式。

一行人走入空曠的院落群深處，迎面一座正殿，雖然不高，背山而踞氣勢不凡。

唯院落深深，殿門生塵，廊間蛛網殘掛，顯得蒼涼。嶽掌門凝望殿門上略新的“正氣堂”匾額，與師娘對視一眼，揮揮手，指揮徒弟們打掃殿堂。

待掃撒完畢，嶽掌門安坐前殿，接過徒弟們敬的茶，抿口茶放到一邊，拉兩個徒弟去後殿拜祖師。

陰暗的殿內擺著一層一層的牌位，密密麻麻的，各自刻寫一個一個的名字，最上面中間的大牌位上刻:華山祖師郝大通廣元真人。

按入門時間，李四有在先，令狐衝在後，一一叩首、上香。嶽掌門當著祖師面，語氣嚴厲口述華山十誡，兩徒弟一句一句跟著念。

禮畢，他一直繃著的露出笑容。

“現在起，你們就是我華山派正式弟子，今後要努力練功，師兄弟相互有愛，一切以壯大華山為要！”

眾人回到常居的院子，嶽掌門檢查徒弟功課進度。

李四有三年馬步已經小成，令狐衝才一年半，下盤顯得虛浮。兩人心智已開，嶽掌門同時傳授兩人華山內功心法。

盤膝而坐，按照最淺顯的心法內容，先在體內幾個大穴緩緩運轉小周天。嶽掌門手把手引導徒弟穴位。

不久，兩個徒弟相應穴位都有了氣感。

嶽掌門大喜，教他們繼續運轉完三個小周天再停，這時體內丹田應該微微酸脹，而後酸脹解除，丹田似有溫暖氣團留存，達到這樣，華山心法才算入門。

李四有感覺不太對。

他行氣時氣感強烈，但是丹田不酸，小周天運轉完畢，體內氣感一下就消失，丹田裡空空如也，好像之前的周天搬運全是幻覺。

他說出異狀，嶽掌門大驚，又讓李四有再運轉三個小周天，結果還是一樣。

體內辛苦練出來的真氣全部漏光。師娘也來了，一起反覆給李四有檢查，最多時讓李四有連著運了幾十個小周天，結果就如人體自然呼吸一樣，口裡呼氣吸氣，身體沒啥兩樣。

嶽掌門盤坐李四有身後，掌心貼住他背心大穴把自身內力緩緩探入李四有經脈內，果然順暢無比的流轉，然後就漏到體外。

令狐衝搬運三周天完畢，看著師父師娘圍著師兄焦急卻束手無策，一臉奇怪的表情，不知是喜是悲。

還是師娘拿定主意，兩人一起帶著李四有下山去玉泉院找守拙老道長，這已經有點死馬當活馬醫的味道。

到了玉泉院，顧不上客套，直奔後院找到老道長。

道長倒是沉穩，以自身內功心法運氣入李四有體內，按照全真派玄門正宗的內氣路線運行，結果依然漏氣。

嶽掌門快要絕望，道長思慮片刻，喚了個中年道人進來。

此道人練的是幾百年前陳摶老祖的《大夢心經》，據說另有神異，與別家大不同，就是入門極難少有人能練成。那道人在嶽掌門殷切的期望中，也對著李四有試了幾遍，同樣是一籌莫展。

李四有感覺不妙，事態嚴重。

師娘他們滿臉急切絕望的樣子讓他有點慌。萬一他真的不能練內功，以後還怎麽壯大華山，還怎麽打斷嶽掌門兩條腿，他不就徹底成了吃白飯的嗎?

唯獨守拙道長面色平淡波瀾不驚。

仰天思索良久，說道:“先天道胎果然不凡，凡俗的武功內力哪裡配得上。道胎即道種也，唯可修道，何須修武！”

眾人震驚。

老道悠然開口:“小嶽，小寧，這就是天意。天要你們把四有帶入華山，最後還是要入我玉泉院。脫身紅塵裡，歸入道門中。無意上青冥，天地一紗籠。無量天尊。”

黑瘦的老道士口佔一揭，搖頭晃腦高深莫測。

李四有不慣著他，急切反對。

“我可是已經拜入華山門牆，郝祖師面前剛磕過頭，這輩子都是華山派的人。師父也不可能趕我出門。”

老道愕然:“啥時候?”

“就在今天。”嶽掌門似哭似笑。

道長想一想說:“可以既在華山派，又入我道門。”

“我華山沒開過這種先例。”

“先例可以從這次破。”

嶽掌門怒道:“那還不如直接趕出山門！”

“小嶽，你年輕輕的，怎麽就喜歡守個死規矩。罷了，人還是你們華山派的，我們玉泉院幫你們養著。四有，你以後就住這兒，省的天天爬那個破山路。”

嶽掌門沒說啥，李四有先不服。

“不行，我是華山派的人，還要給華山派乾活呢。”

守拙道長氣笑了:“你那叫幫華山派吃飯，乾個屁的活！”

又說:“你以後只能走煉丹修道的路子，華山派可幫不上你。等你長大了，練好了，再回頭幫你師父。”

師娘一臉難過。嶽掌門面色深沉。

四有竟然不能練氣，還怎麽學紫霞神功，不學紫霞神功，還怎麽發揚華山劍法，不學華山劍法，哪裡有小君子劍?令狐衝是個喜歡跳的，怎麽看都不是個穩重君子，我華山派以後怎麽辦?

隻感到一股絕望和巨大壓力。

又振作精神，給自己鼓氣。

盤算著，以後要加緊練功，師妹也練起來，生小靈珊可耽誤了兩年，令狐衝也要狠狠督促，還要再多收幾個徒弟，一個可不保險，這次是個教訓。但是養徒弟的錢財從哪裡來......

定下心思，嶽掌門緩緩開口:“四有，你聽道長的話，師父會經常來看你。好好修道，也許哪天身體就好了。”

身邊的師娘聽到這話黯然不語。

之前見嶽掌門長久沉吟，李四有心頭已有可怕的不良預感，聞言頓時慌了。難道嶽掌門竟然不要我了?沒有我華山派以後還怎麽壯大?師妹以後被欺負怎麽辦?

他連忙大聲說:“師父，我是華山的人，給您磕過頭，給郝祖師上過香，您不能丟下我。師娘，我長身體可快，再過兩年，不，一年，就能自己爬山，還有小靈珊......”

終於說不下去了，站在一邊強行忍住。

嶽掌門沉默良久，對著守拙道長抱拳躬身一禮，道一聲:“拜托！”

不等還禮，拉住師娘轉身而去，也不走院門，施展輕功，自樹梢滑行。片刻，上邊的山道處傳來連綿長嘯，越嘯越遠，漸不可聞。

隔天，守拙道長看李四有精神稍好些，過來安慰他。

畢竟年少，李四有確定自己還在華山派，只是不能練內功而已。

他以後雖然成不了武功高手，卻可以學煉丹，煉出一堆丹藥給師娘師妹他們吃，華山派照樣發揚光大，無非是沒法親手打斷嶽掌門兩條腿報仇，只能暫時放下這個美好的願望。

那就好好修道吧。

某日，聽道長講全真派修道要訣。

真傳一句話，全真最核心的修行就是要結內丹。

為了結內丹，要點在性命雙修。內丹者，即人體自成一周天，天人合一，精氣神修到渾然一體，一即為單，單即為丹。顯然不是外人想象中肚子裡有個蛋。

性命雙修是結丹的方法。性，即為心性、思想;命，即為身體，包括精氣神。

全真派講究先修性，再修命。認為心性長歪了，不可能結出好丹。

修性的方法要靠外修輔助，一般都是傳道濟世度人，這叫“真行”;修命，結合道家的傳統手段圓滿精氣神，這叫修“真功”。

這兩個真合二為一，是為全真。

識海深處陽光明媚的少年輕輕哼唱，李四有似有所悟。

這不就是要保持身心健康?

修真行，道長覺得李四有一直在修，等他名字裡的四個有都實現，就差不多真行圓滿。

修真功，身體漏氣怎麽才能結內丹，守拙道長從昨天就在反覆推斷，得出一個匪夷所思的結論:李四有已經結丹。因為真功已經圓滿，那些武功內氣已經沒用了， 只能當廢氣排出去。

那還修什麽?

李四有問道長:“您講了這一大圈，其實跟沒說一樣。我以後修行還是跟以前沒啥兩樣，還是練馬步臨帖功，然後多吃飯等長大?我還以為您要教我怎麽煉出金丹再吞到肚子裡。”

“我全真教不修外丹術。”

道長澀然:“史書裡多少皇帝吃金丹吃死了，那玩意兒能吃嗎?那金丹裡頭加硫磺，加鉛，加水銀，那一粒金丹吞入腹......”

“我命由我不由天?”李四有接上一句。

道長大笑不已。

“狗屁的不由天，那叫:又是水銀又是鉛。吃進去是死是活全靠自個硬抗，老天爺看不見。”

李四有之前還想著學好煉丹術幫華山派煉丹，這要是給師娘她們吃進去，要出大事。

煉丹的想法破滅，幫不上華山派，徹底成了只會吃白飯的廢物。心裡隱隱不安，他跟守拙道長說先幫著玉泉院乾活養活自己。

老道讓他抄寫道德經，專門抄不帶句讀沒斷句那種，以後拿去賣給觀裡來的香客，書皮上要寫:“四有真人手錄”。

還讓他別累著，三天一本。

燒香的貴人偶爾翻到，這經書顏體書寫，行筆沉穩凝重卻帶了種奇特的天真雅趣。香客是個識貨的，暗道這四有真人筆意不俗，高人也。

掏錢買回家跟朋友炫耀，不意間傳開，玉泉院四有版道德經頓時成了特價產品。

李四有在華山派時把嶽掌門吃窮，在玉泉院卻給守拙老道賺錢，而且他自己還不知道。真上善若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