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才發現,此殿非彼殿。
後世故宮裡的皇極殿,原名寧壽宮,是康熙年間所建,後擴建更名為皇極殿。
而朱慈烺所在的這個皇極殿,其實是後世故宮裡的太和殿。
太和殿原名奉天殿,由永樂皇帝朱棣建於永樂四年,是規製最高的宮殿建築,有明一朝天子臨朝皆在此處,在嘉靖年間更名為皇極殿,沿用至今。
皇極殿極為寬闊,甚至已經不能用寬闊二字形容。
就算是在平時文武百官上朝時,這裡也從不顯得擁擠,如今能找到的臣子不多,朱慈烺等了一夜,洋洋灑灑二十余人而已,還都是被番子們強行綁來的。
皇極殿內看起來依舊是空空蕩蕩的,不過朱慈烺已經不打算再等了,猛然間站了起來,掃視著階下。
眼前這些人個個都是朝廷的達官顯貴,一個周奎家裡地下就埋了七十萬兩,他們的家產如果全都能拿到手裡,湊個一百五十萬給李自成先送過去,應該不是什麽難事。
看著最後被帶到的陳演,朱慈烺微微凝眸。
在原身的印象中,陳演是一個備受尊崇的人,他是當今的士林領袖,在文人中的地位非常高,就連原來的那個朱慈烺,心中對他都是極為尊敬。
可現在的朱慈烺知道,歷史上的陳演,在大順軍入城後,是第一個去找李自成屈膝投降的。
後來李自成在武英殿登基稱帝,也是陳演和成國公朱純臣帶領文武百官勸進。
這兩個人的底細,朱慈烺很清楚。
“稟監國太子殿下,陳閣老帶到!”
現在的朱慈烺,已經脫下原本的袍服,換上了一身得體的紫花罩甲。
這種甲胄是用紫花布浸泡製做,紫花布以紫木棉織成,顏色類似赭黃,但較為淺淡,一般是由宮局禦製給皇族子弟專用的戎裝,外出打仗或者行獵都有用的。
依明製,嚴禁軍民穿戴紫花罩甲,但是到了明末,地方上規製混亂,不說總兵級別的大將,很多地方上將領甚至校官貪圖虛榮穿的也都不少。
英國公張世澤站在階下按刀而立,守護在距離朱慈烺最近的位置。
如果有人敢上前,他會毫不猶豫的將其當場斬殺。
皇極殿內外,還有三五十名京營士卒被安排在要處,虎視眈眈看著這些怨聲載道的達官顯貴們。
這些人都是在昨夜在京營戎政府立誓,追隨張世澤外出與大順軍死戰,對大明忠心耿耿的最後一批士兵。
京營在明末,早成了各家勳貴子弟鍍金的後花園。
大順軍圍城時,號稱三十萬的京營一哄而散,反倒是這三百多名平日被欺壓的平民子弟留下來,成為了大明最後的捍衛者。
歷史上他們全部壯烈殉國,死在了衝鋒的路上。
至於張世澤本人,他的經歷也算奇特。
早年他是京城之中有名的紈絝子弟,到處惹禍,沒少被他爹,也就是上一代的英國公張維賢狠揍和關禁閉。
可誰又能想到,現在這種危難關頭,曾經的紈絝子弟居然挑起了大梁。
“沒有陛下的聖旨,你監的什麽國?”
“我們不同意,這是僭越篡位!”
“我們要見陛下!”
朱慈烺看著底下這群人,心底冷笑不止。
崇禎,看看吧,這就是你信任的肱骨之臣!
陳演本來挺慌的,畢竟誰也猜不到,大順軍會突然解圍退兵,他也一時得意,說了許多心裡的實話。
但現在這種情況很明顯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周邊這些京營士兵都不是吃乾飯的。
聽著周圍的一片聲討之聲,他忽然覺得事情有所轉機了。
於是,咳咳兩聲,語重心長起來。
“陛下現在還沒有找到,賊軍也不知退往何處,您不通知我等閣部大臣,便擅行監國,若是陛下回來知道了,豈不是勃然大怒?”
“到了那個時候,只怕您太子之位也是保不住了。”
“殿下啊,您太心急了!”
朱慈烺看著陳演,滿臉的失望。
到這個時候了,他還在演戲。
還在用那套對付崇禎的說辭,來教育自己。
朱慈烺也不打算慣著他,走下禦階,一步步逼近,滿臉的冷笑,邊走邊問:“陳演,陳大閣老!孤是嫡長子,也是大明的太子,孤要監國,何須爾等同意?”
“你當真以為,孤叫你們過來,是為的區區監國?”
陳演聞言,神色驟然一變。
他不斷地揉搓著雙手,顯然內心非常慌亂。
“殿下沒有我等同意,如何行監國之權?”
“莫非是要造反麽?”
朱慈烺直接被氣樂了,也不打算說太多,走回到禦階上,環視左右。
“孤已進位監國,誰讚成,誰反對?”
“孤數三個數,同意的,站到左側,不同意的,站在右側。”
朱慈烺壓根沒給他們任何思考的機會,直接舉起手指,一字一句的數起來。
“三...”
“二...”
被帶到皇極殿來的這二十幾名臣子,顯然是被朱慈烺突然給他們的選擇嚇懵了,聽到已經開始倒數,頓時成了無頭蒼蠅,有些人甚至撞在一起,互相絆倒在地。
看著這群所謂大明柱臣的表現,朱慈烺微微搖頭,舉起了最後一根手指。
“一...”
陳演也沒想到,往日仁弱的皇太子朱慈烺,現在好像換了個人一樣, 處事竟然如此的果斷迅捷,而且根本沒有詢問他的任何意見。
他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一方面,他依然放不下身為內閣首輔,統領百官的身份。
另一方面,朱慈烺這番與之前截然不同的表現,再聯想起昨夜他單騎出城勸退大順軍的傳聞,更使得陳演看不透了。
“機會不是沒給你們...”
朱慈烺有些失望,數完了三個數,居然還有十幾個人站在右側。
這群人是真不怕死,還是他們只是不怕自己?
聽到朱慈烺這幾乎是最後通牒一般的話,還在右側的十幾名大臣身體顫抖著,眼神充滿了驚恐和不安。
“殿下,我同意!”
“我也同意了啊殿下!”
有兩個人意識到了什麽,撲倒出來,屁滾尿流的要攀到禦階上求饒。
張世澤可不會給這些幾乎已經和投敵沒兩樣的大臣們任何面子,當下便是一人一腳,將他們狠狠踹了出去。
“王之心。”
王之心看著朱慈烺戲耍這些往日的清流大臣,心裡別提有多爽了,早就等半天了,聞言立即上前,笑嘻嘻的道:“奴婢在,殿下吩咐就是。”
朱慈烺面無表情,只是擺了擺手。
“站在右邊的這些人,原本無論是什麽官職,全部革除,你把他們都帶下去。”
“要問什麽,你應該清楚吧?”
王之心也知道那一百五十萬兩才是要緊的事,連連點頭。
“殿下放心,奴婢只需要一天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