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宮裡也沒什麽人在,外面問就行。”
王之心正要離開,卻被朱慈烺叫住,聽到這話,就連他都愣了一下。
直接在皇極殿外拷問,這有點過分了吧?
但轉念一想,這有什麽好過分的,這幫清流平時的過分之舉還少?
拷問銀兩,逼問出他們的家財所在,這是拯救大明的正義之舉。
大明都快亡了,顧慮這麽多幹什麽。
就算大明後面亡了,他也算是第一個在皇極殿外拷問大臣的東廠提督了。
這是不是也算青史留名了?
一想到這裡,王之心簡直興奮極了,心道還是太子殿下懂我,連忙說道:“奴婢遵旨,但大部分的器具都在東廠,要等人去取。”
朱慈烺點了點頭,隨即轉頭看向左側。
自從大順軍圍城,朝廷就已經幾乎名存實亡,還不只是宮裡的人幾乎跑乾淨了,城內大部分衙署也都散了,官差和官吏們都恨不能馬上脫離明朝,生怕進城後的大順軍因此為難他們。
崇禎皇帝昨天上朝,就已經喊不來人了,大明雖然還沒正式滅亡,但在人心裡已經亡了。
東廠也是一樣,王之心一開始能調動的番子也就十幾個,經過一夜的召回,現在又多了幾十個,但也沒到一百人。
現在這種時候,誰都不知道大明還能苟活幾天,能繼續跟著乾的,那都是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在朝中的各個大臣,家中蓄養惡仆的一樣不少,有些番子在他們家中遭到激烈抵抗,還因此被殺了幾個。
因為人手不足,能強行綁來的人並不多,東廠忙活了一晚上,到處吃癟,最後也就帶來這二十幾個。
這裡頭沒什麽大官,王之心能把陳演帶來,對朱慈烺來說是一個驚喜了。
但朱慈烺要的就是先湊齊一百五十萬兩,以後的事以後再說,這二十幾個已經夠了。
朱慈烺大手一揮,東廠帶走了十幾個,現在還站在皇極殿上的更是不到十個人了。
“銀子在哪?”
“我不知道!不知道!”
“老子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來人,給我一根根切掉他的手指!”
東廠的動作很快,殿外已經傳來了零零散散的慘叫聲。
剩下的這七八個大臣,聽著這些聲音都是已經瑟瑟發抖。
他們也都明白,現在嘴硬毫無意義。
就算是要等大順新朝建立,也要有命活到那個時候才行。
朱慈烺看向他們,還不等發問,就見到這群人全都跪了下來。
“太子殿下,我等同意您監國了。”
“賊軍圍城,殿下單騎退敵,神勇無敵,實在是大明的希望。”
“正是!陛下失蹤,國不可一日無君,太子監國,當仁不讓,舍殿下其誰啊!”
朱慈烺當即便呆愣了許久,看著這群方才還義憤填膺說自己篡位的大臣,現在嘴皮子全都這麽軟,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看來,真誠永遠都是必殺技啊!
朱慈烺很是滿意他們的轉變,想想倒也是,歷史上這群人個個都被拷掠出了不少銀兩,如果不是因為貪生怕死,還不早就在城破時殉國了。
處理完了其他人,朱慈烺兩目光望向最後也是最重要的那一個。
“陳閣老,你覺得呢?”
說著,朱慈烺走上前去,用只能兩人聽清的語氣道:“以現在京城這種亂局,我現在直接換個人當首輔,你覺得他們會不會有什麽話說?”
陳演聽到這幾乎是**裸的威脅,不可置信的瞪大了雙眼。
這還是印象中那個脾性仁弱,自幼賢德的皇太子嗎?
說完,朱慈烺哈哈大笑,拍了拍陳演的肩膀,走了回去。
“陳閣老,事情緊急,您說句話把事情定了吧?”
這話,似曾相識啊。
陳演忽然回想起來,幾天前杜勳進城議和,崇禎皇帝詢問意見的時候,他也是這麽說的。
但他當時的選擇是忤逆崇禎,上奏死戰。
當然了,陳演不是真想死戰,他當時只是不想做那個割地賠款的罪人。
更何況大明眼看著要滅亡,陳演也無心做什麽死社稷的忠臣,再跟崇禎混無異於自取滅亡,他早就準備好迎接新主子李自成了。
要是李自成跟崇禎議和後拍拍屁股回陝西當西北王去了,他這個內閣首輔還怎麽繼續在大順新朝發光發熱了?
朱慈烺現在用同樣的話詢問,其中的譏諷之意十分明顯。
但陳演現在已然明白,眼前的這個皇太子,不再是從前那個仁弱的十五歲少年了。
如果拒絕,他是真的會殺了自己,然後再選一個人做內閣首輔的。
內閣首輔和性命,陳演哪個都不想失去。
保住內閣首輔的位置,進可以在大明統率百官,繼續做自己的士林領袖,退也可以向大順換取政治籌碼,在李自成的新朝擁有一席之地。
陳演明白,他沒什麽選擇。
於是歎了口氣,拱手伏跪:“臣內閣首輔陳演,尊奉皇太子殿下進位監國!”
陳演的態度轉變,也令其余幾名臣子一臉懵。
說好的硬抗到底呢?
朱慈烺做了兩手準備,陳演在士林中威望甚高,他同意是最好的,能給後面的環節省去不少麻煩事兒。
他不同意那也沒關系,直接把他家抄了,然後換個聽話的當首輔就是。
內閣首輔這個位置,還是有很多人盯著的。
陳演現在慫了,對朱慈烺來說是最好的結果,自然要好好演一下君賢臣忠的戲碼,連忙下去作勢把陳演拉了起來。
兩人一臉的君臣和諧,完全看不見一開始的水火不容了。
“閣老快快請起!”
“孤年歲尚淺,本不敢當此大任。”
“既然有閣老及諸位公卿所請,那孤便僭越監國好了。”
“如今朝廷囊中羞澀,閣老身為本朝第一柱臣,應當做以表率才是。”
陳演知道朱慈烺是想要錢,他也早想好了,既然是買命錢,給他就好了。
反正大明沒幾天好活,先保住內閣首輔的位置,等李自成進城才能在大順討要一席之地,這點銀子與日後的錦繡前程相比,又算得了什麽。
“殿下思慮周到,臣身為內閣首輔,理應為群臣百官之表率。 ”
“如今朝廷危難之時,臣認捐白銀三十萬兩,以助軍資。”
陳演能這麽痛快的交錢,張世澤是根本不明白的。
他雖然站在階下看完了全程,但依舊看不明白,朱慈烺和崇禎皇帝的區別到底在哪。
當初崇禎皇帝下聖旨都不管用的事,朱慈烺幾句話就讓陳演拿出三十萬兩,這已經比崇禎湊了幾個月的銀子還多了。
這樣看來,十天湊齊一百五十萬兩,對這位太子來說或許真不是什麽難事。
張世澤心下,忽然對未來有了期待。
幾個月前,崇禎皇帝敕諭山海關,命寧遠總兵吳三桂率領關寧軍進京勤王。
吳三桂素以忠臣孝子的人設自居,只要大明不亡,聖旨他還是要接。
但吳三桂雖然接旨,卻以沒有百萬軍餉,調不動大軍為由,帶著關寧軍的家眷一同隨行,一路磨磨蹭蹭,以至於到現在也沒走到京師。
陳演還不知道朱慈烺要這錢是去幹什麽,他隻覺得應該是和崇禎一樣,用這錢去給山海關的吳三桂。
拿錢買安心,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吳三桂拿了錢才會勤王,朱慈烺拿了錢,但凡還有點基本道德,以後或許就不會為難他了。
可惜,這只是陳演的一廂情願。
朱慈烺既不是歷史上那個去跟他們講道理的崇禎,也不是原本性情仁弱的皇太子,更沒有那個閑心去考慮什麽你來我往的傳統。
現在,朱慈烺隻想用各種辦法湊足銀子,好保住自己的小命。
至於道德不道德,管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