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慶國與南宸國交匯處,有一不起眼的無名小鎮,小鎮一家不打眼的鐵匠鋪裡卻別有洞天。
胡連城是疼醒的。
當他虛弱的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被關在一間不見天日的密室裡。
密室不是很大,鋪了一張草床之後,便沒有多少可活動的空間了。當然了,即使密室很大,他的活動范圍也不會很大,因為他正被一條粗壯且鏽跡斑斑的鐵鏈拴著右腿。
密室裡除了草床之外,角落還放著一隻石凳和一個恭桶。
胡連城長歎一口氣。
很明顯他被綁架了,真是剛出監獄又入牢籠啊。
到底是誰要害他?
是朝中那群愚不可及的守舊老臣?是對新政陽奉陰違的世家門閥?還是對他又愛又恨的二皇弟?
胡連城嗤笑,腰間的傷口也被扯得生疼。
他這一失蹤,父皇必定心急如焚,太傅也坐立難安吧?他的新政,他的改革,才剛剛有些成效就要隨著他的失蹤而夭折了嗎……
慶國王宮大殿:
慶帝一巴掌拍在了莊重威嚴的龍椅上,他剛毅的臉上滿是憤怒和憤恨,“一個大活人竟在皇城腳下消失得無影無蹤,甚至查不到一點蛛絲馬跡,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殿下一眾大臣皆高呼恕罪,齊刷刷跪了一地。
“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們的心思,改革勢在必行,且必須一行到底!若讓朕查出皇兒的失蹤與誰相乾,休怪朕不顧情分,殺無赦!”
一些大臣拂袖擦汗,一些大臣目光呆滯,還有一些似笑非笑。
慶帝頭一次這麽痛恨這些文武大臣,看著他們醜態百出,各懷鬼胎的模樣更加暴躁了。
皇兒若真有個不測,必要你們陪葬。
“退朝,太傅留下。”
“遵旨。”
慶帝打發了其他人,單獨領著太傅緩緩前行,二人一前一後,同樣的沉重,同樣的一言不發,穿過寂靜的回廊之後,來到了大皇子日常練劍的假山旁。
凌寒未開,垂柳已枯,昔日笑貌,猶耳在溯。
假山旁那個瀟灑自如舞著劍花的皇兒猶在,白雪皚皚,陽光耀眼,那俊逸少年被襯得愈發的明媚。
直到這時,慶帝才徹底卸掉了平日的威嚴,做回了一個普普通通的父親。他明黃龍袍下的大手止不住的巍巍顫顫,“太傅,朕又把皇兒弄丟了,又丟了。”
太傅心中無限感慨。
從前那個雷厲風行,心如磐石的慶帝終究還是老了啊。
他摸了摸花白的胡須,歎了一聲:“這孩子命途多舛,多災多難,五年前流落民間才被尋回,現在又出了這檔子事......”
“太傅,一定要把皇兒平安的帶回來,朕絕不能失去他,慶國也不能失去他。”慶帝慌了,徹底的慌了。
大皇子耀眼奪目,智計無雙,廣施仁政,頗有賢明。這樣的人是可以帶領慶國走向輝煌的,可是,這些目光短淺,蠅營狗苟之輩竟然為了一己私欲,做出這種大逆不道之事,真是可悲至極。
太傅眼神陰翳:“微臣明白,有些人是該敲打敲打了,要讓他們明白明白,陛下讓他們存在不是畏懼他們的勢力,而是因為他們還有利用價值,若是他們還看不清形勢,心存僥幸,那就留他不得了。”
“你盡管去做,無論涉及何人,一律嚴懲不貸!”
“遵旨。”
回想從前,太傅跟著自己上陣殺敵,再到治理朝堂,各種血雨腥風都走過來了。
皇兒也一定會沒事的。遙想當初,皇兒剛被接回國都的那一天,同樣也是漫天飛雪。人流如潮,喧囂聲一浪蓋過一浪,他身著金絲華服,紅纓羽冠,騎著高馬緩緩前行,貴氣逼人。他親切與百姓招手,微微一笑,如同一陣春風吹進了每一位百姓的心底。
後來皇兒更是在短短時間內,廣施仁政,大力推動改革,使得變革的春風吹到了慶國的每一處土地上。
不僅慶國內外形勢一片大好,甚至還有鄰國的流民慕名而來。
這便是人心所向,天命所歸!
距離大皇子失蹤才過去兩日,慶王整個人如同蒼老了十歲。
太傅不忍道:“還請陛下保重身體。”
說完太傅大步流星離去,那堅定的背影依舊充滿著力量與希望。
慶帝苦笑。
“皇兒,你可安好?”接著,一滴眼淚悄然劃過,一陣大風過後,又仿佛被什麽吹散了,一口腥辣終於忍受不住噴射而出,一代梟雄慶帝就這麽倒下了。
夢裡難覓是客身,花落人亡兩茫茫。
“父皇,你還好嗎?”胡連城眼神呆滯的望著牆壁,他現在什麽也做不了。
他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半年光景,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慶國所有人對他的珍視、珍愛、珍惜之情皆歷歷在目。
被人視若珍寶的感覺真是太好了,這是他在現代社會從不曾體會的。
他時常告誡自己,這一切只是任務,要冷靜,要習慣。屁話!
他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渴望幸福與關懷的可憐人,就算只是任務,也讓他多擁有一會,一會就好。
也許在他那個世界裡,他是可有可無,罪不可赦的罪犯,但在這個世界,他卻是別人失而復得,視若珍寶的存在,他的一切都有人掛懷,有人擔憂,這甜蜜的負擔,他舍不得放手。
是的,就是因為貪生,所以他只能被困於此,束手無策,他若是撞牆自盡,那一切便迎刃而解了,他就能重換一個軀體了。
可是他還不想死,不想丟掉慶國大皇子的身份。
白國國都:
白雪茫茫,人潮洶湧。
沒有人注意到人群中一位頭戴鬥笠,紫衣婀娜的女子,趁著夜色出了城。
她身姿輕盈,在繞過一列列巡邏的士兵後,消失在了荒野。
半晌後,她行至一處荒廢古廟,發現四下無人後便闖了進去,掏出一塊布鋪陳地上,盤腿而坐。
就在閉目養神之際,她的背後忽然傳來了一縷若有似無的藥味。
“大哥你怎麽陰魂不散啊,白蓮教已經是你的了,沒必要對我這個前教主趕盡殺絕吧?”女子睜開雙眼的同時也摘下了鬥笠,神情無比清冷。
“跟我回去。”男子身姿挺拔,氣質冷冽,鼻挺唇薄,低沉的聲音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
望著眼前的男子,一向恬靜淡然的女子:奚月,竟莫名的生出了一種悲涼的隔世之感。
自己竟然眼拙至此?
自己到底是怎麽相信他是一個“普通”的殺手這種鬼話的?
本以為搞一個宗教信仰,顯現一點“神跡”,再傳播一點教義,便能輕輕松松收割一波人心,至此,有無數信徒的頂禮膜拜,‘愛懼’便可源源不斷,整趟穿越之行也可以專注玩樂了。
豈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辛辛苦苦大半年,只是為他人添做嫁衣。
奚月語出驚人:“你殺了我吧。”
男子見她語氣堅定,神情漠然,就如同初見時,她在台上侃侃而談,神采飛揚,眼底卻冷漠得可怕。
“我不會殺你,但你也休想逃離。”
“是嗎?”奚月歎道,像是在問他,又像是在問自己。
這具身軀不是她的,她只是這個世界的一縷過客,一組腦電波罷了,她本不該如此在乎和難受的。
只要她願意,雖不能自殺,但找個人做掉自己還是易如反掌吧?
可是她在失掉了一切之後,她竟然還想活著,還想以白蓮教主這個身份活著。她不明白,也不懂。
奚月苦笑,姣姣的面容上竟露出了一絲哀傷,雖然隻短短一瞬,卻被男子一分不差的看進了眼裡......
南宸國邊境一河道:
月色沉沉,四周一片蟲鳴,幾隊士兵拿著火把正焦急地在河道邊搜尋著。
他們來來回回,反反覆複,草叢,河面,不放過任何一個地方。
“廢物!你們這幫廢物!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都抓不住!還不趕緊搜,若是讓她逃了,看高大人不扒了你們的皮!”一名將軍裝扮的男子吼道。
士兵皆唯唯諾諾應道。
只見水面之上,微微泛起漣漪,似是有感,男子果斷抽出腰中的大刀,砍向河中,發現只是自己多心,松了口氣後便向著別處追去。
又過了一會,河裡突然冒了幾個氣泡,猛地鑽出一名女子,只見她劇烈地咳嗽著,過了好半天才將喉嚨裡的水如數咳出,隨後她狼狽不堪地癱在河岸旁。
這冷冽絕美的女子不是周蔚然又是何人。
她又冷又餓,已沒有半分動彈的力氣了。
人算不如天算,栗博士讓他們自行選擇宿主。正巧她看這美人容貌絕美,又一副生無可戀之相,這簡直就是量身定做的軀體啊,於是她想也沒想,趁著女子跳崖瀕死之際,果斷入主了。
誰曾想,這竟是人家強取豪奪的小妾,平日裡被家暴被蹂躪那都是家常便飯,難怪原主想死,這換誰,誰特麽想活啊?
簡直變態,簡直令人發指!
但周蔚然是誰啊,那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主, 這可是第一次的任務啊,沒理由試都不試,直接知難而退了。惡心是惡心了點,但也不是不能繼續。
於是乎,她憑借著聰明才智,細細揣摩著那位上位者的喜愛厭憎,最後硬生生把對方惡心到了,只是在最初寵幸過一次之後便徹底厭惡了。
周蔚然使勁地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瞬間便眼淚婆娑。待打起幾分精神後,搖搖晃晃地起身,走向草叢深處。
她也顧不得許多,果斷地扯了一把不知名的水草,塞進嘴裡,勉強地嚼了嚼。
“呸,真澀!”她眉頭微皺,一狠心,又往嘴裡硬塞了幾把。她在心中暗暗發狠。
“等勞資拿到丟失的裝備,一定要擦亮雙眼選一個靠譜的軀體,然後頓頓吃肉!無肉不歡的那種!”
過了一會肚子終於不再難受,她這才想起手臂上的刀傷。
“哧!”
疼得她呲牙咧嘴,她從裙擺上扯下一塊,用力地纏在手臂上。
她起身觀察了一下四周,還是不太放心,於是又往草叢深處走了一會。突然腳下一滑,她乾脆就這個姿勢橫陳。
此時,她崩了三天三夜的神經,才終於松了下來。這幾天,她為了躲避那些士兵的追捕,簡直是絞盡腦汁,心力交瘁。
好在逃到了這裡,這裡有茂密的水草,還有寬闊的江河,總能斡旋藏身……
她現在要做的就是等,等有機會了,她要走出南宸,去尋奚月、胡連城他們......
可歎地球村罪犯三人組,拯救人類計劃首戰任務皆告急。果然同是天涯淪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