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寧隨即下令整治隊伍,輕裝上陣!
當天夜裡,就率三百陷陣軍先後方大軍一步出發,快速趕赴戰場。
他們連夜行軍,在第五天,天蒙蒙亮的時候到達了安豐城。
因為行軍所到處的地勢較高,從他們大軍的角度恰好能看到——此時的安豐城正在深灰色城牆的格擋下低伏在大地上,像一頭在地面的匍匐的困獸。
在一片泛著赤白的天空背景裡,顯得格外沉重。
朱寧沒急著進城,而是帶人在城外仔細探查了一番,但也沒什麽發現。
如今那脫脫大軍還沒到,只有呂珍的部隊。
部隊士卒都駐扎在城裡,具體不知道有多少人。
若是想得到更進一步的消息,那必須要進城。
可城門設防嚴備,隻開了南邊一個城門,往來的人都要仔細探查。
他們想大規模進城怕是不行。
朱寧厲聲道:“苗二、牛文德出列!”
“在!”
“在!”
人群中一左一右奔出兩匹馬。
苗二、牛文德兩人是朱寧選拔出的另外兩個百戶,同樣也屬於有忠肝義膽,但被逼無奈,走上不歸路的。
他們和張大鐵一樣,家裡也有父母兄姊作為鉗製。
不過張大鐵雖和他們同是百戶,但在這三百人中,擁有總領的權利,算是比他們高一級。
朱寧雖然對這些為自己賣命的死囚如兄弟一般,但事情要一碼歸一碼。
若是他因為視這群人為兄弟,就把對兄弟的信任完全壓在對方的人品上,那就完全是蠢!
所以陷陣軍這幾個百戶,都是他親自探查過底細之後才篩選提拔的。
從上到下,軍紀如鐵,任何人絕不會有想謀逆逃跑的心思!
朱寧垂眼看著匍匐在蒼野間的安豐城,如今那小明王還在城內,生死未卜,他們耽誤不起。
“牛文德,你帶隊人偽裝成附近的村民,繼續繞城巡查,隨時注意城外的情況。看能不能發現脫脫或者呂珍的隊伍,探的越仔細越好。但是!切不可暴露身份!”
“是!”
“苗二,你隨我進城探查情況。”
“是!”
“張大鐵,你帶領剩下的人在城外隱藏點駐軍待命,和牛文德輪班巡邏,絕不可輕舉妄動!”
“是!”
朱寧帶領苗二趁著天亮開城門,便衣喬裝成村民,分頭進了城。
他要先探一探城內的情況。
但剛一進城,朱寧就皺緊了眉頭。
此時城內處處都是流民乞丐,大街上往角落裡坐著的餓的只剩一具皮包骨,也不知道死了活了有氣沒氣。
“大哥哥,給點吃的吧……”
“好心人,給口飯吃就行啊……”
甚至有一些小孩子衝上來就扒拉他身上的包裹。
苗二在一旁哄人攆人:“快滾!滾!”
“……我老婆子給你跪下了,小孫女今年才七歲啊,模樣俊著,你就收了她吧,喂口糧食就能活……”
朱寧垂眸。
面前的老婦頭髮蓬亂,也是一副皮包骨的模樣,她身後的孩子一張小圓臉兒,睜著大大的眼睛滿是驚恐。
她們並沒有想搶包裹的意思。
就是一個勁的磕頭。
但這也並非個例。
放眼望去,幾乎滿城都是。
苗二轉頭看向朱寧。
像朱寧他們這些錦衣玉食長大的富貴人家的孩子大概率沒挨過餓,一個個都是菩薩心腸。
上來硬搶的不行,說不定會對這種慘兮兮的有所動容。
“將……公子,哎,這就走??”
“不走你收?”
苗二:“……”
“收了一個就會有十個,給一個吃的就會來一窩。
還沒有那麽多閑錢能供養這滿城流民。
到時候任務沒完成先被張士誠盯上了,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朱寧後面這一句說的很小聲,免得被有心之人聽去。
他說完回頭看了苗二一眼,苗二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隻縮頭縮腦地回了句是。
他們找到了一處偏僻的客棧,小門面,不引人注意。
老板娘開門也是一臉狐疑的打量著他們。
“你們是幹什麽的?”
朱寧道:“住店。”
“住店?是從城外過來的?”
這些天世道都不安生,城裡百姓流民都爭著往外跑。
見了鬼了,還有從外城過來的?
“我們是前些日子來探親的,昨天親戚遭遇不測,讓那呂珍的部下一刀砍死了!”
朱寧邊說邊憤憤難平,三分靠編,七分靠演:“那群人還把他宅子佔了,我們走投無路。如今城外又全是官兵,出城更不安全,隻好來此借宿。”
聽完這話,老板娘心頭的疑惑打消了不少,臉色緩和道:“借宿沒問題,有銀子嗎?”
“有。”
老板娘這才把門打開條縫,想了想,又去門外把客棧的招牌摘了下來。
“熱水吃食一律不提供,想吃得另掏銀子買。”
朱寧故作做出為難的臉色,一臉凝重的思索半天還是點了點頭。
為了掩人耳目,也是為了好商量對策,他們只要了一個房間。
朱寧從窗戶縫裡看了看,窗戶正對街面,倒是能隨時探查街面的動靜。
苗二從包袱裡面慢吞吞拿出了半張餅,一口一口啃。
總覺得越吃越難受。
按道理分析,朱寧說的也沒錯。
可他苗二是挨過餓,討過飯的。
日子緊吧的時候節衣縮食,甚至不惜為了口吃的燒殺搶奪。
如今能填飽肚子,能讓一家老小有飯吃,活下去,這還得多虧了朱寧。
可他看到這些街上的流民,難免想到自己沒飯吃的時候。
對於從面前走過的高高在上的富貴人家,他是很難抱有好感的。
階級不同,立場不同。
…
但哪怕再沒好感,他也不能說朱寧什麽。
他這條命都是朱寧救的。
朱寧說的沒錯,悲憫,也要有個度。
…
朱寧檢查好客棧的設施,規劃了逃跑路線。
“白天有搜查,晚上也必然有官兵巡邏,但晚上行動比較方便。先休息一下吧,醜時再出門。”
“是。”
“普天之下,戰火連天。聖母情節救不了人,你真想要救他們,就好好完成任務,把張士誠那群人打跑,還百姓一個太平盛世才是正道。”
“!”
聽到這話,苗二赫然睜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