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平樻雖然心中已有決策,但他仍希望傾聽這兩位資深大佬的看法。
畢竟,他的策略多是基於前世網絡上的政治討論所形成,在這個真實世界中,可能存在不足或不切實際的地方。
“歷來強國之道,無非是內修政理,外結強援罷了。“龍文光輕捋胡須,”李闖、西賊皆為賊寇,建奴更是異族,先帝崩殂他們誰都脫不了乾系;德昌王又遠在南京,亦非正統,雖兵強馬壯,可與我等處境無益;而貴州布政司自奢安之亂爆發後,三司威信便一蹶不振,土司多有不臣,此刻怕是只有貴陽一座孤城,坐困愁城。”
“唯一可以引為援助的,就只有雲南黔國公一脈。自沐英以來,其家世代忠良,深受朝廷倚重。如今國難當頭,正是團結一切可團結之力的時候。我們可以派遣使節前往雲南,與黔國公府互通有無,共商抗敵之策,互相支援,以穩固西南邊陲,共禦外侮。”
嗯,和朱平樻想的一樣:川東、川北各被大西軍和搖黃十三家佔據,別說朱平樻現在打不過他們,就是打得過也不可能去摻和那檔子事。
打完還沒接收勝利果實就得直面李自成的大順和滿清八旗的兵峰,這可不是啥好活。
貴州糜爛,投身進去一時半會兒怕是見不到回報;唯有雲南沐家,世鎮西南,實力不菲,可以為援。
據有川蜀,經略雲貴,積蓄軍力,以待時局。
這便是他為自己所做的規劃,至於南明朝廷?指望他們還不如指望太祖爺複生,澄清寰宇,再立乾坤來得更穩妥點。
而且黔國公,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也就是這兩年,末代國公沐天波就要被人趕出雲南,落得個家破人亡,四處流亡的下場。
到時他再打著為沐家報仇的旗號,進軍雲南,一統西南......豈不美哉!
朱平樻起初滿面欽佩之色,不久神情轉為苦惱:“兩位大人的議論確實深謀遠慮,您們的存在對川蜀而言無疑是一份巨大的福祉。然而,沐國公長期駐守雲南,對外界的了解可能有所局限,若僅憑使者傳話,恐怕難以贏得他的信任......“
劉之勃和龍文光對視一眼:他們對之前的世子爺,也就是現在的衛明都督的意圖心知肚明。
盡管衛明督府已經正式成立,但其實力和威望很大程度上依賴於他們兩人與蜀王的支持。
一位是四川巡撫,負責指揮川蜀的軍事;另一位是四川巡按,肩負著監察地方的責任。如果他們繼續留在成都,那麽地方官員們將面臨一個難題:究竟應該聽從哪位上司的指令?
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那就應該堅持到底。否則這所謂督府,不過又是一個縮小版的大明朝廷,勾心鬥角,黨同伐異,為一己私欲,置江山社稷不顧。
劉之勃回憶起往昔,眼中閃過一絲光芒,他緩緩開口:“昔日,我曾遊歷雲南,有幸與沐國公的母親,陳太夫人,有過一面之緣。若能作為使節,我願親自前往雲南,與沐氏家族溝通,以期達成共識。”
而龍文光則目光堅定,他毅然表示:“劍門與隨州乃是成都的屏障,戰略地位不容小覷。我願親自率領部隊,駐守隨州,確保成都的安全無虞。”
朱平樻懷著深深的感激之情,向兩位大人鞠了一躬,誠摯地說道:“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我今日不得不如此,能夠得到兩位大人的理解與支持,平樻感激不盡。”
龍文光和劉之勃見狀,迅速側身避開,他們臉上帶著謙遜的微笑,揮手示意,不敢承受朱平樻這般的禮遇。
一番推辭後他們二人則表示事急從權,既然已經定下來章程,那就該越快越好。
在簡短的交流中,龍文光和劉之勃迅速地規劃了他們的行程安排。
龍文光攜劉佳引、隨州衛二部前往隨州,防衛西賊卷土重來;成都總兵劉鎮藩率部馳援劍門關,以防闖賊抑或滿清由漢中流竄入蜀。
劉之勃則攜曹勳所部和一大幫商隊,前往雲南與黔國公一方互通有無,定下攻守同盟。
隨著心中的重擔卸下,朱平樻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與自由。他終於可以擺脫那個錯綜複雜、束縛手腳的明朝官僚體制,在一張全新的白紙上,肆意地揮灑潑墨。
明朝前期對於各省的管理都是以三司直轄,即承宣布政使司負責民政,提刑按察使司負責司法,都指揮使司負責軍事。此外,還有巡撫負責特定事務,巡按糾察不法,巡視地方。
這套制度在和平時期自是十分完美,畢竟民政、司法和軍事的三權分立, 有效的防止了地方做大,威脅中央。
可在戰時弊端就十分明顯了,權力分散、協調困難和軍事指揮體系僵化。
分散的權力結構導致了決策過程的緩慢,而協調上的難題進一步降低了行動的效率。
在這種環境下,各部門之間相互製約,責任推諉成風,這不僅導致了資源分配的不均衡,還削弱了軍隊的整體戰鬥力。
軍事指揮體系的僵化進一步限制了戰略上的靈活性,而衛所制度的衰敗和士兵的大量逃亡,更是讓明軍本就不富裕的戰力雪上加霜。
為了結束這一局面,那就必須要有一個強有力的機構來集中權力,統合一切。
而這又恰恰是龍文光和劉之勃所不具備的,他們一生所接受的都是忠君愛國的程朱理學,這樣的做法雖無篡逆之名,可已有僭越之實。
對於恪守禮製的他們而言,這是萬萬所不能的。
目送兩位年長者漸行漸遠,他們略顯消瘦的身影在朱平樻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對於這兩位老臣無私的奉獻和忠誠,朱平樻深感敬佩,並將這份感激銘記於心。
他暗下決心,一旦川蜀地區恢復平靜,必將確保這兩位為國家盡忠的老者得到他們應得的尊榮和回報。
什麽?你說本地的鄉紳大姓,胥吏流官不答應怎麽辦?
對此,朱平樻表示他們又不是這兩位可敬的老者,一群在張獻忠圍城前就潤出去的家夥,要是敢說半個不字,就讓他們接受一番新時代的洗禮,知道一下什麽叫作——天子,兵強馬壯者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