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蘇慶節打了頭,群臣們都打開了話匣子,都在商量這些人怎麽分派才好。熙熙攘攘的,完全沒有了剛剛那副沉悶的樣子。
看著熱鬧得如同集市的朝堂,李賢發現自己還是太單純了。
這些家夥,沒有一個是善良的,高句麗遺民,已經被他們當成了可以隨便分配的牛羊,看重的都是他們能省下多少錢糧,能對大唐各地起到什麽樣的作用。
不知道高句麗的百姓,得知自己的連番反叛,最後將自己反叛成了奴隸一樣的人,會作何感想?
或許他們就算有感想,也沒有說出口的機會。因為,他們的反叛,沒準兒正是朝堂這些黑心佬期盼的。這些家夥,口中吟誦著聖人的典章,但是“先禮後兵”這一套,被他們玩到了極致。
難怪,難怪歷史學家評論到李治這個皇帝,一般都會提一句“內聖外王”。
難怪,難怪史書上隻記載了大唐從高句麗移民,而這些人的下場卻沒有再說。
原來問題都是出現在這裡啊。
看著這些黑心佬欣喜若狂的樣子,李賢忽然發現,這或許才是一個國家朝堂該有的樣子。朝臣們的凶狠,都用在了外人的身上。對內,則心心念念的想著如何減輕百姓的負擔。
只要本朝百姓過得好,大唐得利,誰還管高句麗人願不願意被這麽對待。
人員的分配,自然該是戶部尚書的事兒,張嵐嶽被七嘴八舌的訴求吵得頭昏腦脹,不得已之下,隻好讓所有人起個訴求的折子,到時候自己請明聖人以後,再做定奪。
高句麗遺民的處理,就這麽定下來了。
李賢發現,這些家夥之所以折騰這麽長的時間,恐怕就是在商量誰來背負這個惡名的問題。如今弄到朝堂上來說,就是等哪個熱血沸騰的家夥,主動捅破這層窗戶紙。後來沒人敢,這才被皇帝承擔了。
至於皇帝,說的那一番話,也算給自己的決定,找了一塊遮羞布。這樣一來,惡名雖然落到了他的頭上,卻不會被記錄的太嚴重。
擦了一把不存在的冷汗,李賢這才發現自己在王府裡,想出這個策略而沾沾自喜的時候,是多麽的愚蠢。
自以為展露出了天分,實際上卻是被郝處俊這個老混蛋也給裝了進去。
難怪皇帝要叮囑自己什麽都別說了,否則以剛才的局面和自己的性子,爭執不下的時候,說出這個處置方法的,就是自己了。
朝堂....
還真不是正常人能混的地方!
大朝會就是集思廣益、用來處理各種大事兒的,所以不夠級別的政務,都不能搬到大朝會上來說。
郝處俊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以後,群臣們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大唐如今邊疆沒有戰事,內政方面,也堪稱有條不紊。如此一來,就沒有什麽大事兒。
政務方面沒了大事兒,想來,就要說到太子的事情了吧!
果然,等了半天沒見有人啟奏,禦座之上的李治開口了:“沒有什麽可以商議的事情了?那就說說太子的喪禮吧,禮部有什麽章程?”
聽到皇帝的點名,禮部尚書周珂站了出來,回答道:“回稟陛下,歷朝歷代尚沒有形成關於太子大行,喪禮規格如何的章程,所以無據可考。但是,禮部上下,這些天來一直討論,也拿出了一個章程。陛下,您覺得,親王以上,帝王以下的葬禮,可使得?”
說無據可靠的話就是扯淡,畢竟歷史上太子比皇帝先死的不是一個兩個。而一般的章程,就是親王以上帝王以下的規格。當然,也有例外,有些帝王,因為過於悲痛,總是會把葬禮的規模弄得特別的超標。
說是無據可靠,其實是他們害怕當今皇帝也這麽乾,如今國庫不足,真要舉行超出規格的喪禮,真的承擔不起。
“親王以上,帝王以下?”
聽到這個回答,李治沒有表示不滿,也沒有表示同意,而是接著說:“諸位愛卿,朕有意以帝王禮,舉行太子的喪禮,如何?”
皇帝的話音剛落,郝處俊就站了出來,驚訝道:“陛下三思!古往今來,哀痛太子逝世,禮節過甚的例子比比皆是,但是以帝王的禮節送葬,未有先例。太子殿下英年早逝,我等臣子也是悲痛萬分。但是,如此這般,恐怕就連太子殿下, 也不會認同吧!陛下....”
郝處俊還沒說完,張嵐嶽也跳了出來,焦急道:“陛下三思啊!若是以帝王禮節送葬,太子的陵墓要如何?從現在開始開鑿,恐怕無法快速造出合乎禮節的陵墓,若是一味追求速度,而影響了質量,太子恐怕也不會開心。”
禮部尚書周珂就沒有坐回去,繼續說:“若要論解決辦法,也不是沒有。只是,陛下要是將自己的陵寢送給太子,這也太駭世驚俗了。陛下,三思啊!”
不只是三個人這般,就連劉仁軌等人,也出班苦勸皇帝。
少數的幾個沒有站出來的,自然是張文瓘、戴至德等人。
他們都算是出身東宮,受太子的恩惠頗多,對太子有好處的事情,實在不願意出來反駁。畢竟,就算他們不參與,恐怕皇帝的打算也會被規勸得放棄。
朝堂,尋常情況下不是皇帝的一言堂。
眼看著朝堂因為皇帝的一句話,又嘈雜了起來,李賢恨不得小腿上抹油,就維持著跪坐的姿勢,立刻溜走。
因為,他已經發現,不管是郝處俊一方,還是皇帝一方,就是張文瓘等人,都朝著自己投來了目光。
又拿這種兩頭得罪的問題來惡心老子!
不用說,這個時候支持哪一方,都會落下埋怨。
如今重中之重的,就是趕緊找一個折中的辦法來。
焦急之下,李賢隻好先向張文瓘投出請求的目光,不用乾別的,只要給自己爭取一點時間就好。
張文瓘如何不清楚雍王的想法,心裡偷笑了一下,就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