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平軍司治所瓜州,再往西則是重鎮沙州,就是後世的敦煌。
沙州再往前,上方是玉門關,下方是陽關,二關平行。
正所謂:不識玉門關外路,西出陽關無故人,陽關三疊,玉門絕唱。
大軍五萬,饑餐渴飲,曉行夜宿,出西涼,過甘州,這日來到肅州城外。
肅州和甘州同屬甘肅軍司,其中甘州乃是治所,肅州則與西平軍司交界,就是後世的酒泉。
此時肅州的守將是鎮三山黃信,看到大軍到來,急忙出城迎接。
趙檉這番除了元纓些人外,還帶了魯達、武松、秦明、榮、郭盛,另有偏將解珍、解寶。
說話間進入城內,趙檉坐在議事大堂聽黃信匯報軍情。
西平軍司那邊動靜都是黃信派斥候打探,然後直送到興州,所以黃信最為熟知。
只聽他稟報一番,言道瓜州原本兵將不多,後來改旗後招了些人馬,不過大抵沙盜。
沙盜就是沙漠上的馬賊,瀚海響馬。
這些沙盜哪的人都有,黨項、高昌回鶻、早年被童貫帶兵打散的黃頭回鶻、龜茲國舊部、草頭韃靼、甚至也有漢人。
西北沙漠極多,原西夏就有兩大塊相臨,回鶻那邊更多,這沙盜熟悉地形,適應瀚海環境,不但截殺過往商旅百姓,有時候就連些鎮子小城,或者小軍營駐地的主意都敢打。
西平這邊除了一些古城是磚石所建,代代修葺,千百年屹立不倒外,下面的小城其實都是土城。
土城就是土胚沙城,說是城,不過個堡子,裡面並不十分大,防禦也差,沙盜時常搶掠攻打。
至於小軍營駐地頂多幾十兵丁,少的十來人也有,都是打探消息,或者作為旗兵駐扎,沙盜也會攻擊這種地方,以補充隊伍裡的軍需兵器。
所以在這西北,尤其深入到賀蘭山往西,直至回鶻的境內,沙盜都屬凶悍存在。
趙檉道:“瓜州乃正統軍司,怎麽會招些盜賊?”
黃信道:“屬下聽說那西平軍司副統軍早便和沙盜勾結,興慶府被王爺攻下後,這邊得到了消息,副統軍就殺了都統軍和監軍,自立為主,然後招沙盜入城,收為部下。”
趙檉點了點頭:“那後來……”
黃信道:“後來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李乾順的妃子元鏡過來,奪了瓜州,殺了副統軍等人,連帶著常樂城、沙州,邊境處的玉門關等地都平複了。”
趙檉道:“都平複了?這卻是有些手段,她又無兵,怎麽平複的?”
黃信道:“王爺,屬下雖沒親自過去見證,但聽聞此女手上還是有支兵馬的,都是女子,號稱明鏡軍。”
“明鏡軍?”趙檉聞言皺眉:“怎麽還自家組建起軍隊來了?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黃信哪知道趙檉和元鏡的糾葛,頓時不曉如何做答。
旁邊元纓道:“十九姐原本就有親軍,而且在神鷙宮還有許多手下,天山東麓的莊子都聽神鷙宮的,人丁也不少。”
趙檉面無表情,淡淡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她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元纓眨了眨眼,小聲道:“師父要去和十九姐當面說,她才能明白。”
趙檉哼了聲:“說甚麽說,要打的才能長記性,明日兵發瓜州,我倒要看看她作什麽妖呢!”
隨後趙檉帶人去查了一圈這肅州城防,肅州並不比甘州小,兩個都是古城,但甘州乃是治所,又曾升府,號宣化府,人口多於肅州,繁華程度也勝過肅州一些。
看過之後,再檢兵驗馬,足足到傍晚才結束。
接著便排宴席,犒賞一番軍事,月上柳梢安歇起來。
瓜州距離肅州不近,足足有幾百裡路,大軍一天難以到達,晚上覓一地扎營結寨,休息後
足足行了三日,才踏入瓜州境內,這片荒瘠,派了斥候前面打探消息,軍馬暫在三十裡外停下。
到中午時斥候回報,瓜州城沒有什麽動靜,不過應該已經探到大軍前來,把四城緊閉,做出防守姿態。
趙檉思索,按照黃信之前的信息所示,整座西平軍司也就萬人左右規模,這還是吸收招攬了幾夥規模較大的沙盜後人數。
若是再分去常樂城、沙州、玉門關,那麽瓜州內人數絕對不會足萬,估計也就**千模樣。
陽關此刻荒蕪,西夏並未經營,其它三地按五七百的兵丁計算,那麽瓜州頂多也就這些人。
這些人是很難守住五萬大軍攻城的,原因很簡單,這八千多人裡怕除了老弱就是沙盜。
畢竟西夏不說精銳,就算是壯年也都調往大宋邊境一線,這後方之地不會放善戰的軍卒,而回鶻應對黑汗都應接不暇,不可能進攻,只要有人守城就行,一些本就弱病或者前線退下來的,就都在這後方養老了。
至於沙盜本身不會防禦什麽城池,不直接棄城而跑就不錯了,原本的老弱病殘也不好守。
趙檉想到這裡,便下令大軍平推過去,就要直接以勢壓人,快速拿下此城,二擒明鏡兒!
瓜州是古城,漢武帝置河西四郡時,瓜州為敦煌郡三縣之地,兩晉沿襲漢製,隋置長樂郡,唐武德五年改稱瓜州,一直沿用至今。
大軍在瓜州城前五裡扎營,隨後趁著天色未晚,趙檉叫秦明、榮帶著砲車前往城前打上一番。
這瓜州雖然在荒瘠之地,但卻並非旱城,旁有一河,名曰踏水,乃是發源於祁連大雪山北坡冰川群,水流不小,澤潤幾百裡地界,瓜州據此建了護城河。
秦明、榮立功心切,帶領五千兵馬拉著砲車過去,略微觀察一番上下地界,便開始令軍兵發動飛砲,亂打起來。
那瓜州城多少年未遭戰事,城上守兵大多數沒見過此種陣勢,尤其沙盜哪裡肯真心防守,立刻就是一片哭爹喊娘之聲,跑走了一半還多。
秦明在城下哈哈大笑,道:“舅哥,不如趁此機會直接攻城,我看有八成把握可以直接拿下瓜州!”
他的妻子是榮妹妹,當時宋江做媒,是以如此稱呼。
榮謹慎,想想搖頭道:“此事不妥,就算能夠拿下此城也不好擅自行事,此刻不比之前散漫,還是回去報與王爺知道情況,看王爺命令打算。”
秦明也覺得有些唐突,聞言改口道好,便再指揮打上幾砲後,就要帶領軍兵回歸大營。
就見這時榮摘下背後寶雕弓,箭壺內拈出一根狼牙箭,瞄也不瞄,輕舒猿臂“嗖”一箭放出,電光火石速度,那城頭大旗傳來“嘎嘣”聲響,從中折斷。
秦明叫道:“舅哥好手段!”
榮笑道:“可惜沒有主將,不然直接取其性命!”
兩個帶兵回去,看到趙檉,報告之前情況,趙檉點頭:“休整一夜,明日攻城,定要一天之內拿下這瓜州!”
晚上無話,嚴防死守,也沒有人前來偷營,直到
趙檉調兵遣將,中軍推進,兩翼包抄,直奔瓜州城而去。
那瓜州城上這時倒比昨日多了些人口,也擺下些木樁板盾防禦箭矢飛石,但在趙檉看來卻是亂七八糟,全然不成章法。
就在大軍列出架式,意欲攻城之時,忽然那城中傳來一陣號角聲響,接著吊橋放下,城門打開,出來一支隊伍。
這支軍馬還算精神,打著元字大旗,旗下為首的一名女將,頭戴鳳翅帥盔,上綴一十八顆紅絨球,身著紫戰袍,內襯魚鱗細鎧,容顏絕色,細眉高挑,雙目寒光逼人,騎一匹桃馬,手使一口九鳳朝陽刀,後面緊隨不少女兵女將。
趙檉見狀雙眼眯起,這不是元鏡又是何人,怎麽還帶兵出來,難道想要鬥將不成?
不過他此刻沒有和對方鬥將心思,更何況元鏡乃半步大宗師,哪怕在馬上,恐也無人是其對手,真要鬥將,自己這邊折損了不好,那邊閃失了也說不過去。
元纓道:“師父,十九姐這是想幹什麽?”
趙檉想了想道:“二十八你去勸說一番!”
他下令前軍不可輕舉妄動,元纓上前說話,距離太遠也不知道說的什麽,只是片刻元纓苦著臉回來,對趙檉搖了搖頭。
趙檉道:“如何說?”
元纓道:“十九姐不聽我話,叫師父你自縛陣前求饒!”
趙檉頓時怒道:“這婆娘莫不是瘋了,還叫本王自縛求饒,她想要幹什麽?”
秦明不知二人糾纏,見狀立刻請命:“王爺,待屬下前去擒拿此女,給王爺解氣!”
趙檉眯了眯雙眼,瞅瞅秦明。
榮也道:“王爺,屬下也願前往!”
趙檉眉梢挑了挑,沒有言語。
元纓在旁邊著急道:“師父,不能打呀!”
“呵!誰說不能打,誰說不能打!”趙檉聞言冷笑起來:“秦明,你去擒那女子……記得不能傷她,必須活擒!”
秦明立刻抱拳大聲道:“是,王爺,屬下定不負命!”
說著他打馬出陣,待走出沒多遠後面便再次傳來趙檉聲音:“記住,倘若不敵,立刻回來,千萬不可戀戰,折損自家性命!”
秦明心中暗想,王爺也忒瞧不起自家,對面不過弱質女將,自家怎能不敵?
他毫不在意,縱馬上前,直接衝過去大喝一聲:“妖女,還不下馬受擒,饒爾不死!!”
元鏡手持九鳳朝陽刀,看對面陣中闖出一將,生得虎頭豹眼,騎匹黑馬,手舞一根狼牙大棒,不由道:“哪裡來的莽夫,趙檉怎不敢出來見我!”
秦明大吼:“我家王爺怎得空理你這妖女,還不看棒!”
他將狼牙棒斜刺打去,卻瞧對方那口繡刀往上一迎,竟然有著天大的力道,“嘡啷啷”一聲巨響,火亂飛,直接磕開了狼牙棒。
秦明頓時感覺虎口裂血,手上大棒拿不穩當,對面九鳳朝陽刀抹脖而來,唬得他急忙後仰,用棒去迎,這一下又是沒抵過對方力道,狼牙棒被掃中脫手,飛出三丈多遠,嚇得秦明魂魄俱飛。
趙檉在後面觀戰不好,立刻道:“鳴金收兵,讓秦明回來!”
這邊鑼聲響起,那頭秦明趴在馬身,心中慌得猶如鹿撞,沒想到這女子如此大力,不似常人,自己居然無法抵擋。
元鏡那裡縱馬過來,就想要擒捉於他,不料對面陣內,“嗖嗖嗖”連續三支冷箭射出,既準又狠,都直奔她而去,竟然是榮放箭搭救秦明。
元鏡撥打羽箭,那邊秦明已是趕回了陣內,雖然逃得性命,卻是心有余悸,此刻醒悟趙檉提醒他緣由,竟是這元鏡武藝太高,不然他就是力大無窮之人,還能打掉他手上狼牙棒,豈非武藝通天?
這時元鏡在前面叫陣:“趙檉,你可敢出來與我決一生死!”
“你莫非膽小如鼠?”
“你不敢出來對仗嗎!”
趙檉陣內臉色陰沉如水,淡淡:“這婆娘實在太過狂妄,居然敢和本王叫囂挑釁!”
旁邊魯達道:“王爺,讓屬下出去擒拿鏡妃可好?”
趙檉不語, 郭盛道:“王爺,不如弓箭開路,大軍直接衝殺過去,諒她武藝再高也抵擋不了,不被捉拿,也要退回城中,彼時正好攻城。”
趙檉微眯雙眼,元纓道:“這樣不好,唯恐傷到十九姐呢。”
眾人這時哪怕再傻,也看出蹊蹺,自家王爺恐怕和這元鏡有些什麽乾系,頓時都不再做聲,只等趙檉決斷。
片刻後趙檉深吸了口氣:“此女於外,不好攻城。”
元纓道:“就是,就是,師父你來又不是要殺十九姐的,是來……帶回十九姐,順便收西平軍司。”
趙檉看了她一眼,道:“本王不好親自上陣,與她廝殺,豈不墮了身份?”
元纓點頭如小雞啄米:“師父說得對,師父什麽身份,怎好親自對戰。”
趙檉皺起眉頭,哼了一聲:“傳本王軍令,今日暫且收兵,明日再行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