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搖頭,趙檉也不再言語,翻身上馬輕輕一探手,便將小娘子提了起來橫放在身前。
馬兒跑起,顛顛簸簸,小娘子哪肯如此,心中羞惱,掙扎不息,趙檉皺了皺眉,輕喝道:“消停些!”
小娘子氣憤他無禮,更加用力,趙檉伸手拍了一記:“忍一忍!”
小娘子吃打,頓時渾身一顫,趴在馬上“嗚嗚”哭了起來,卻是不敢再做掙扎。
見人馬走遠,陸謙從地上翻滾起來,叫道:“禍事了,禍事了,衙內還不出來,恐是遭了難。”
幾名大漢也面色慌張不知所措,陸謙眼珠轉了轉,道:“你等且候著,我進去瞧瞧再說。”
沒片刻陸謙從屋中跑出,叫道:“果然衙內遭了橫死,你幾個在這裡守護,待我回府稟報太尉,且不可擅自離開。”
幾人應允,陸謙快步出了巷子,然後急匆匆抄近路趕回家中,收拾一些金銀細軟又交待老仆幾句閑話,便用棍棒挑了隻包袱,竟然直奔東京南城門而去,出了城門後頭也不回地一路跑走了。
這邊趙檉回府,叫來兩個丫鬟將小娘子安頓,小娘子自是百般不願,張教頭反覆勸說這才應了,只是求去教頭家把貼身的丫鬟錦兒接來,趙檉派人去辦,此事便自收尾,只是教頭也不敢回去居住,沒奈何隻得在府內暫歇一二。
且說那幾名守著林家院子的大漢,左右等待,一兩個時辰過去也不見陸謙帶人回返,就有人道:“莫不是陸虞候悄悄跑掉,將我等放在這裡頂罪?”
又有人醒悟道:“是了是了,今日事乃是陸虞候和富安牽頭,如今衙內死了,他唯恐太尉問罪,便自跑了,躲避責罰。”
又有人道:“那我等當如何是好?”
“我等不比那陸謙,此事只是聽了差遣,且家中有老有少哪裡好跑?還是趕快回去稟報太尉才是真。”
幾個大漢留下一人看守,其余急匆匆回去報信。
卻說那高太尉此刻不在司衙,而在家內飲酒作樂,桌上擺放了五七個碟子,三兩碗湯羹,兩壺官家賞賜的內中酒,兩名小妾桌前相陪,一人拉彈著奚琴,一人唱著白衣卿相的楊柳岸曉風殘月,真是不勝快活。
他本破落戶出身,便是夢中也未曾想過有今日的榮華,雖然近些年官家對蹴鞠玩樂興趣大減,就是京城內的圓社也少提起,隻一門心思崇信林靈素,修什麽虛無縹緲的大道,但他卻另辟蹊徑,與王黼給官家推薦了李師師,官家歡喜,他二人自也受了許多賞賜。
只是那內侍張迪可恨,每每官家出宮都由他陪伴,最後還落了個兩邊的好人情,就怕最後官家隻記得他的好,忘了最初是誰介紹了這位李大家。
高俅喝得熏熏欲醉,卻聽得有人哭喊來報,抬眼看去倒是認得,乃自家孩兒的幾名親隨,這親隨是他調配,都佔了禁軍餉額,高俅不由道:“你幾人哭喊甚麽,世德孩兒何在?”
那幾名大漢從林衝家回來報信,路上早就對好了說辭,只是知道對方是齊王,倒是不敢添油加醋,只求述說個流利順滑。
一番言語之後,高俅便呆在當場,他只有高坎一個兒子,卻還是少年時通奸嬸嬸所生,後來蹴鞠傷了下面,發達後即便三妻四妾卻也一無所出,是以對這個孩兒百般疼愛,哪怕是他要佔人妻女,卻還要幫他料理乾淨。
念及此處,高俅猛站起身來,口中喃喃自語:“何至於此,
何至於此……” 領頭大漢又道:“衙內屍身還在那林家,請太尉定奪。”
高俅雙眼呆滯,忽然手捂胸口大叫一聲:“疼煞我也!”居然向後直挺挺倒了過去。
趙檉用過晚飯後忽然想起一事,他叫來蘇石道:“大相國寺有一菜園在嶽廟間壁,裡面有個菜頭和尚名喚魯智深,你派人去尋一下,若找到了帶來見我。”
蘇石領命而走,趙檉去到花圃涼亭,坐下後心中左右思忖並不踏實,若這天下真依了水滸,豈不是有些許神神魔魔之事,這他卻是斷然不信的,可眼下卻是無法驗證,除非親自跑一趟龍虎山,看一看那所謂的伏魔殿是何模樣。
就在他心中思想之際,忽有管家報事,說宮中來人請見。
趙檉知道是高衙內事發,便去見了內侍,卻是個認得的,喚作鄭福,之前在皇城居住時,也曾伺候過他一段時間。
趙檉道:“可是高俅去告了狀?”
鄭福道:“二大王料得不錯, 那高太尉哭哭啼啼,渾然沒一點殿帥模樣,抱著官家的腿說了一堆雜話。”
趙檉道:“可是編排於我?”
鄭福道:“卻也有,只是更多都是訴苦,道了這許多年的舊事,就是官家聽了也一陣戚戚然。”
趙檉不再說話,隨鄭福出了王府,坐車進入皇城。
這一朝道君皇帝喜歡豪奢,登極之後嫌原本皇城內宮苑狹小,於是擴建了一座延福宮。
這宮由蔡京牽頭取媚,又召內侍童貫、楊戩、賈詳、何訴、藍從熙等五位大宦官分別監造。
龐大宮苑,你爭奇,我鬥巧,侈麗繁華,不計工財,殿閣亭台,連綿不絕,鑿池為海,引泉為湖。
真個是,文禽奇獸等青銅雕塑,千姿百態,嘉葩名木及怪石幽岩,窮奇極勝。
趙檉和鄭福進了皇城直奔此宮苑而去,過了東面的晨熹門趙檉問道:“官家在哪座大殿?”
這延福宮內足足有主殿九座,閣幾十座,還有亭台流水,湖山石柵,不是熟悉之人,進裡便會迷路。
鄭福道:“官家吩咐事時在延福主殿,說是二大王到來帶去移清殿就是。”
趙檉聞言點了點頭,移清殿是這位官家修行所在,近年來他這位父皇大部分時間都會呆在那裡。
到了移清殿門前,鄭福告罪離開,門前兩名內侍道:“官家吩咐,齊王到了直接進去便是。”
趙檉應了一聲好,望向大殿窗欞,裡面正有一個清矍身影,長袍大袖,似乎在舞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