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衛解釋道:“驪山令現在應該在家中禁足才對,怎麽能出城呢?”
上下打量眼前的侍衛,張陽皺眉道:“驪山是不是我家?”
“這個……”侍衛面色犯難,低頭陪笑道:“驪山是公主殿下與驪山令的封地,自然也是驪山令的家。”
張陽再是瞅了他一眼,“那不就對了,我去家裡禁足有什麽錯嗎?”
守衛也不好攔著,畢竟河間郡王都交代過。
一家人就這麽走出了長安城,一個月不上朝正好可以用心建設新家。
夫妻倆到了驪山,先去老師家中。
張公瑾正看著一卷書,這卷書正是驪山工廠印出來的,這冊書每一頁都寫著簡短的事務。
比如最近的朝政,以及長安城發生傳聞都會記錄在其中,印出來之後送到長安城賣錢,賣得一直很不錯。
價格也便宜很適合人們茶余飯後觀看。
李玥牽著師母的手走入院子。
張陽慢步走來,“老師最近身體如何?”
張公瑾無奈搖頭,“還不是老樣子。”
對現在的老師來講,維持老樣子不惡化已經是最好的消息。
張陽先是看了看老師的氣色,“最近這段時間停藥了?”
張公瑾還是點頭,“孫思邈他們說長期服藥會對身體造成負擔,這邊是停了一段時間,到現在有一個月了。”
驪山醫館的所有醫生都在為了張公瑾的病情操心。
醫療團隊越來越大了,醫館的生意也越來越好,去年是醫館的首次盈利。
張陽看了眼正在看著的張大安,“大安當真要去參加科舉了。”
搖著頭,張公瑾笑道:“孩子長大了,管不住了,先前老夫看中了閻立本的女兒,想著給大安尋一門好親事,隨之閻立本讓人回話來說,皇后有意要把他女兒許配給魏王。”
“魏王?他還是個孩子呀,太子都還沒成婚。”
張公瑾點頭,“老夫也如此以為。”
又是看了一眼,張大安,他一邊看書一邊做著筆記,從東宮開始便養成了做筆記的習慣,一直堅持到了現在。
想著老師的話語,張陽好奇道:“閻立本的女兒幾歲了?”
張公瑾裁剪著眼前的盆栽,“說是十三歲了。”
“十三歲……”
張陽痛苦地捂著額頭,“是不是太小了。”
張公瑾又道:“你要是有心,可以給大安安排一門婚事,老夫眼看就快要死了,三個孩子以後都要交給你照顧。”
“老師,你這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皺眉看了看自己的弟子,張公瑾搖著頭,“活不了多久了,你連老夫臨死前這點遺願都不給安排?”
“安排,肯定安排,等大安科舉事了我就去安排。”
“嗯。”張公瑾緩緩點頭,“這樣老頭子我也能死得安心了。”
和老師談話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話語間總是動不動就會談到生離死別的事情,都談了這麽多年。
他打量著眼前的盆栽,“老夫以為坐在驪山可以不過問世事了,就算是在驪山還時常能聽到你的事情,這一次你和祿東讚的談話又鬧得滿城風雨。”
“嗯,受到了不少的彈劾。”
“你是個有手段的孩子,這本所謂的驪山雜志便是你的後手?”
“老師誤會了,這就是簡單的一本雜志,我是不會拿它去威脅長安城的那些老家夥的。”
張公瑾會心地笑著。
見了老師之後,夫妻倆人一起去驪山新房子,給圖書館上房梁很是困難,張陽做了一個架子,可以分擔一些房梁的重量。
把房梁搭好之後,接下來的事情便省事多了。
一間圖書館的建設完成得七七八八。
李玥看著新家圖紙,上面還有不少的建築,新家的落成還需要一些時日。
其中有些房子樣式很怪異,就比如說夫君還要建設一個會噴水的水泉,新家的圖紙刷新著李玥對自己夫君奇怪癖好的認知。
一直到了傍晚夫妻倆這才打算回家,本想在村子裡住幾天。
還有不少工具都在家裡,夫君也要回家做一些小零件。
家具也都沒有帶來。
夕陽就在天邊,今天的夕陽看起來比平常大了不少,小武坐在車轅上看了許久。
終於來到長安城下,守城的守衛詢問道:“上午時,驪山令不是說去驪山禁足,怎麽又回來了。”
張陽收拾著馬車瞧了他一眼,“我白天在驪山禁足,晚上在長安城禁足,你有什麽意見嗎?”
守衛後退一步行禮道:“卑職不敢有意見。”
“長安城的家也是我家,驪山的家也是我家,我就喜歡兩頭跑我樂意,陛下的旨意規定我一定在哪個地方禁足嗎?”
“那……那倒沒有。”這個守衛支支吾吾講著。
收拾了一番,一家人回到了家中。
李玥在院子裡收拾著已經晾曬好的衣服,“父皇讓夫君禁足,還要繼續打理外交院的事務,朝中又有這麽多人彈劾夫君,是為了讓夫君能夠避開這些彈劾,專心處理外交院事務?”
張陽換上了草鞋,穿著寬松的粗布衣衫,“那是你父皇想要坐山觀虎鬥,等待事情發展,如若事情沒有按照他預想的發展,或許我還會被多罰幾年俸祿,如若事情往好的方向發展,你父皇也不會給我太多的封賞。”
注意到自家媳婦狐疑的目光,張陽無奈道:“不要把你父皇想得太好,他的一切動機都是為了社稷,所以千萬不要因為皇帝的好心感動,他對你的照顧都是要還的,而且是要加倍奉還的那種。”
媳婦的目光由狐疑轉變成不可置信。
張陽清了清嗓子又道:“應該說做皇帝的人都不是什麽好人,其中絕大多數三觀都不正常,因為他們坐在那個位置上,在權衡利弊時思考問題的方式都是和普通人不一樣的。”
繼續整理著衣裳,李玥不解道:“如何不一樣?”
張陽低聲道:“就比如說你父皇不會在意自己的女兒和兒子們未來會活得怎麽樣,他在達成權力掌握在自己的手裡的基礎上,順便考慮一下自己兒女的生活。”
自古翁婿大多都不和睦。
李玥也喜歡了夫君對父皇的成見,她抬頭看了看就要自家院子的天空,“就算是未來再糟糕,我也希望弟弟妹妹們能夠過得好一些。”
張陽搖著手中的蒲扇,“有個美好的願景總是好的。”
李玥小聲道:“或許我們家還不夠勢大,夫君等我們有實力了,讓弟弟妹妹過得好一些。”
“嗯,我聽你的。”
聽到夫君這句話,李玥幸福地笑著。
小武正在學習假分數和整數的題目。
她跟著李玥的日子越長,在數術上學習上的進步一直很平穩。
隨著天色就要入夜,徐孝德趕在承天門關上之前走出了皇宮,長安城也從白日中的熱鬧慢慢走入夜晚的寧靜。
徐孝德回到家中,自從張大安離開了東宮,在東宮要忙得事情便多了不少。
家中已經做好了飯食,他拿出一卷書交給自己的女兒,“慧兒,這是為父從東宮帶來的數術書籍。”
“謝謝爹。”徐慧接過這卷書,奶聲奶氣地說道。
剛剛打開書卷看著,徐慧好奇問道:“爹,張陽是什麽人?”
徐孝德吃著飯菜不解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女兒最近看鄰裡的孩子玩遊戲,他們都是搶著要當張陽,那些平日裡被欺負的孩子就當祿東讚。”
徐孝德手中的快子緩緩停下,“張陽是個年輕氣盛的人,聽太子說過他很有遠見,為父看來在處置公事也有欠妥的地方。”
看自己女兒安靜地看著書,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進去。
貞觀八年三月的中旬,這天的晌午,又是一份軍報送入長安城,李道彥和蘇定方攻打邏些,拿下了馬泉河以北的大多部族,一路殺到了邏些河以南,所過之處的吐蕃部族皆被俘獲。
李世民看著這幾份軍報,神色凝重。
蘇定方和李道彥一路橫掃了吐蕃的北面,幾乎沒有遇到任何阻礙,松讚乾布為了攻打邊關帶走了大部分壯年男子,這也導致了蘇定方他們一路橫掃。
吐蕃的女子也不容小覷,有不少戰士大意受傷,好在蘇定方行軍一直都很謹慎,這才沒有太多的兵員折損。
年紀輕輕能夠深入吐蕃帶著三百人,拿下了松讚乾布都城的大片土地,這倆小子當是大唐年輕將領中的翹楚。
讓李世民憂心的是另外兩份軍報。
牛進達的人手不像蘇定方與李道彥那般已適應了吐蕃的高原,適應了高原之後在吐蕃深處便也是如履平地。
有張大素的前車之鑒,再有蘇定方的戰果,讓朝中的人都明白吐蕃高原不是不可戰勝的。
牛進達和李大亮追著吐蕃人進入高原之後,便有很多士卒有了身體不適的情況。
這讓松讚乾布找到了反撲的機會,一時間損兵折將不少。
看完這些軍報,李世民眼神陰翳,“當真如張陽所言,在高原不能行軍?”
軍報只是說了損兵折將有三成,也不知道現在牛進達和李大亮的形勢如何。
尉遲恭躬身道:“陛下,末將願帶兵進入高原馳援牛進達。”
長孫無忌勸道:“尉遲將軍,此刻莫要再次帶兵進入高原,在高原會讓中原很不適應,若再貿然進入勢必會出現更大的折損。”
李世民頷首道:“之前張陽屢次提醒過,不要輕易進入高原。”
甘露殿又是一片寂靜,軍報好壞參半。
李世民朗聲道:“如今能否傳信給蘇定方?”
“陛下,眼下蘇定方所在乃吐蕃高原的最深處,牛將軍的人連高原都進不去,更不要說聯系他們了。”
房玄齡說出了這一仗最困難的地方。
圍剿松讚乾布的兩路兵馬都遇到了一樣的情況,在高原不適的情況下,遇到了吐蕃兵馬的反撲。
尉遲恭低聲道:“陛下,盡管吐蕃的後方已經失守,松讚乾布還能在這種局面下保持冷靜,不著急回守後方,還能和我們的將領在高原上打得有來有回,不得不說此人能夠一統吐蕃部族,有其勝於常人的才能。”
聞言,李世民點頭,“朕愈發想要見一見這個松讚乾布了。”
一個能夠在這種逆境中維持住局面的人,便能說明此人在部署和謀略上有一定的造詣。
牛進達等人一路追擊,本是一路順暢,可他們不清楚高原的氣候,也不了解高原上的地形。
而在高原的深處就是松讚乾布的地盤,他可以慢慢圍殺這些唐軍,一步步蠶食。
站在後方的秦瓊沉聲道:“若牛進達和李大亮還能做出決斷,此刻他們應該撤軍才對。”
李世民把目光從軍報上收回來,“此番進入高原確實草率了,傳令給邊關,若牛進達和李大亮有退兵跡象,即刻前去接應。”
尉遲恭躬身道:“末將這邊去擬定軍令,派兵沿途布置接應牛進達和李大亮。”
李世民又道:“輔機,你去一趟外交院,看看現在外交院的人能否聯系到西域的阿史那杜爾,並且讓他們想辦法給蘇定方與李道彥送去消息,讓他們小心防范。”
“喏。 ”
即便是現在送消息,等消息到了吐蕃或許都來不及了。
蘇定方和李道彥就是一支深入高原的孤軍,等松讚乾布回到了邏些,面對這數萬兵馬也不知道他們該如何應對,張陽是不是還有其他的準備。
高原上,李道彥和蘇定方正學著吐蕃話,這是他們必須要做的,學會吐蕃話才能讓自己對消息作出正確的判斷。
站在高原上仿佛一眼就可以看到天邊。
藏布河中一群將士正在洗著澡,李道彥聽明白了眼前整個吐蕃人說的話語,松讚乾布所帶的兵馬已經從邊關撤回,正在河湟一帶與唐軍周旋。
將消息說給蘇定方,李道彥神色擔憂,“我們是該出手馳援了。”
隊伍的後方還跟著一大群的吐蕃人,這些人都是從各個部落中帶出來的,為的就是給將士洗衣服煮青稞,做各種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