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接應的人殺至。
雖然人也不過百來人。
可這些人畢竟訓練有素,轉瞬之間,便殺得眾道人片甲不留。
其余道人見狀,紛紛跪下,口呼饒命。
而此時,幾乎所有人都已筋疲力盡。
可陳道文在此刻,卻已是雙目赤紅,他像一頭髮狂的野獸。
狠狠地打了這佛父一個耳光。
而後痛罵道:“等著扒皮吧。”
人在這種情境之下,必然是情緒激動到了極點。
陳道文卻還恢復著冷靜,他心裡知道,眼下這個人,還沒有殺的必要。
當下他指揮人道:“將此處,給我搜抄一個底朝天,其余之人,立即隨我下山,火速回京。”
此時必須火速回京,一刻都不能耽擱,要趁著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抵達京城,否則……這白蓮教的黨羽一旦察覺,必然會進行反撲。
當下,所有人迅速集結,壓著這佛父和佛母,還有一些白蓮教的骨乾,當下便下山去。
清點的時候,很快便發現了大量的文書。
除了那些沒用的所謂符籙之外,竟還有足足半屋子的帳本。
說來也可笑,這足足半屋子的帳本,是各州府的白蓮道人們獻上的諸多‘供奉’。
自然,對於校尉們而言,真正要緊的是一個花名錄。
這裡所記錄的,多是白蓮教的一些重要骨乾。
對於這所謂的佛父和佛母而言,背後操縱,必然需要有人在台前幕後。
白蓮教從宋朝開始,就利用了大量生澀難懂的切口,還有諸多儀式,以及繁雜的組織方式,來建立一種地下的秩序。
而這一切,都與人力息息相關。
那佛父被拿住,口裡還念念有詞,雖是被人押下山去,裝進了一輛車中,口裡還在念經。
似乎這個時候,他真的只剩下念經了,似乎寄望於,那連自己都不相信的漫天神佛,此時能助自己的一臂之力。
他很快發現,自己迅速地被送到了某一處渡口,而後在這運河的渡口裡,早有數艘船在此等待。
他便被人押上船,陳道文親自看押他。
陳道文盤膝坐在烏篷裡,這佛父道:“你們是如何找到我的?是如何……”
迄今為止,他還是無法相信,在隱匿行蹤方面,他自信自己已經登峰造極。
其實這也可以理解,白蓮教自誕生開始,就遭受官府一次次的打擊。他們有豐富的被打擊經驗,所謂久病成醫,在首領們一次次的被捉拿,又一次次地被碎屍萬段之後。
這些白蓮教的後人們,根據前人的失敗經驗,在一次次的試錯之後,早就已經形成了一套藏匿的法門。
而這些法門,在棲身藏匿方面,可謂是登峰造極。
陳道文沒有理他。
“莫非你們有仙法?”陳道文又道:“不,絕不可能……若是上天有眼,也該庇護我,而非是你們……”
陳道文很疲憊,他一次次地壓抑著想要殺死此人的衝動。
此時他滿腦子想著的,只是如何奏報的情況。
心裡一次次的殺機湧動之後,他照舊還在克制自己。
在溶洞的深處,校尉們還尋到了十幾個早已是摧殘得不成樣子的女子,這些女子年紀本該是在父母寵溺之下的。
陳道文剛剛生了一個女兒,因而,他拳頭一次次地握緊,又一次次地強迫自己松弛開。
佛父道:“你放了我,將來……”
佛父此時內心很絕望,可他依舊不放棄,只是……眼前這個人,讓他覺得氣餒。
以往他不是沒有遇到過差役和官兵,可那些人……只需他蠱惑幾句,便往往會被引誘。
而眼前這個人,心似鐵似的。
佛父依舊不放棄,此時繼續道:“難道你這樣區區的小小武官,就甘心一輩子為人驅使嗎?我可以給你富貴,甚至……可以讓你升官,我在朝廷和官府,也有人。”
陳道文這時道:“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嗎?”
佛父見他有了回應,頓時振奮起來,喜道:“你在想什麽?若有什麽念想,我必教你心想事成。”
陳道文冷冷地道:“我剛剛生了女兒,我不希望……她的將來,被你這樣的人糟踐。”
佛父道:“你顯然是誤會了,我這是為她們好,是她們爹娘哭著喊著求我為他們驅邪,我這是行善。”
陳道文像是使了很大力氣一般,深吸了一口氣,才猛地眼眸一張,眼裡掠過一道殺意,冷然道:“為了拿你,我死了九個袍澤,這些人……還年輕,他們辛辛苦苦地考上了官校學堂,本有大好的前程,他們的父母妻兒都將希望寄托在他們的身上,如今……因你而死!”
“你若想這一路,少受一些皮肉之苦的話,就閉上你的嘴巴。若是還敢喋喋不休,我可以忍受你這些話,可你問問我的袍澤們願不願忍受。”
這時候,佛父才發現,同船看押的四五個校尉,一個個眼眶發紅,像一頭頭餓狼一般,在努力地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錦衣衛經過了改製之後,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尤其是新的校尉,他們既是良家子出身,同時能讀能寫,知道一些事理,進入學堂之後,與同期的人都是同窗,情誼與別人不同。
再加上薪水豐厚,工作較為穩定,甚至將來能解決住宿的問題,他們已漸漸從尋常人眼裡的丘八,漸而變成了香餑餑,誰家女兒若是嫁去,都覺得胸膛能夠挺直。
再加上張安世嚴禁上下欺凌,內部毆鬥的情況,彼此之間的關系,已從相互之間的爭權奪利,變成了肩並肩的戰友。可能平日裡會有一些摩擦,可一旦出現了損傷,便立即能同仇敵愾。
這一次,為了絕對的保密,幾乎所有的校尉,都是從官校學堂裡的生員中抽調,他們年輕,較為單純,而且面孔也生,這一次便是由陳道文帶隊,秘密行動,才可做到絕對保密。
如今,死的人,對於陳道文而言,可能只是部屬,對於許多準校尉而言,卻是同窗兼青年時同吃同睡的好友。
白日還好,船行到夜間,便有人在船尾低聲啜泣。
陳道文幾乎是一步不離地守著佛父,這倒不是他怕佛父跑了,而是擔心,有校尉無法忍受殺人的衝動。
舟船一路順水而下,沿途不做任何的停留,所有的作息,全部都在船上,所有人枕戈以待,十二個時辰,輪番守衛,為的便是確保萬無一失。
佛父此時……方才意識到……自己真正踢到了鐵板上,他那三寸不爛之舌,再沒了用武之地。
可求生欲,卻還是讓他一次次地在盤算著,押解京城之後,如何求生。
或者說,提高自己被利用的價值。
…………
在另一頭,朱棣在棲霞呆了數日。
這倒讓張安世變得壓力大了不少。
一方面是保衛的工作,不容有一點的閃失。
另一方面,卻是張安世在棲霞乃是山大王,說是土皇帝也不為過,現在真皇帝來了,他這土皇帝現了原型,一下從大哥變成了小弟,隔三差五就得去朱棣處問安,心情能好才怪。
索性,張安世在書齋裡辦公,此時,有書吏道:“公爺,阿魯台和哈兒兀歹二人到了。”
張安世翹著腳,在大明,他不是吹牛,除了朱棣和他家姐夫,管你什麽身份,他誰都不認。
“叫進來。”
沒一會,這二人頗有幾分忐忑地走了進來。
那一次實戰之後,他們已經意識到明軍已經今非昔比,如今二人還駐留京城,皇帝也沒有任何關於他們安排的後續旨意,這更讓人不安。
現在這威國公請自己來言事,讓他們更有幾分不安。
眼前這家夥……比他們都狠……也不知,葫蘆裡賣了什麽藥。
二人進來後,先行了禮,張安世隻乾笑:“坐,坐下吧。”
二人欠身坐下,阿魯台道:“不知威國公,有何見教?”
張安世卻是道:“你們有什麽打算?”
“打算?”二人面面相覷。
顯然,他們是完全沒想到張安世居然會特意找他們問到這個。
張安世看他們詫異的樣子,又問道:“想回草原中去嗎?”
“想!”二人幾乎是不約而同。
回到了草原,才是他們的底氣啊!那裡才是他們的家!
留在此,其實和階下囚沒有任何的分別。
只見張安世微笑道:“聽說現在大漠各部,都已混亂不堪了,瓦剌人趁此機會,兼並韃靼各部,聲勢頗壯,你們回去,不會也投靠瓦剌吧。”
“不,不……”二人連忙道。
張安世笑了笑道:“其實你們投靠不投靠瓦剌,都不緊要,陛下和我,也都不在乎。”
二人不知張安世是什麽意思,一時不敢回應。
張安世繼續道:“大明打算與瓦剌簽署互市的協議,瓦剌那邊……已有人願意接觸了。”
互市?
阿魯台道:“據我所知,瓦剌人與大明一向有互市,互通有無。”
這是實情,明初的時候,韃靼人勢力最大,為了打擊韃靼人,所以朱棣采取的國策是,與瓦剌進行互市,堅決打擊韃靼。
當然,最後的結果是朱棣玩脫了。他把韃靼人打擊的太狠,幾次親征韃靼之後,韃靼部四分五裂,而背靠著大明的瓦剌趁此吞並了不少韃靼部族,從此壯大,再過數十年,明英宗親征瓦剌,結果被一鍋端,這幾乎是整個大明前期和中期,最大的恥辱。
張安世道:“我所說的互市,可和從前不一樣,是真正的互通有無,但凡只要瓦剌能買到的東西,都可買到。”
阿魯台和哈兒兀歹二人對視一眼,都顯得震驚。
要知道,大明的互市,可不是簡單的互市,是有嚴格的限定的,而且出售的品類也幾乎是指定,某種程度而言,這是一種變相的朝貢體制而已。
可若當真徹底放開,互通有無,可以想象,那瓦剌人能從中得到多少好處。
“威國公,我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阿魯台雖是這樣說,卻還不等張安世反應,他就接著道:“如今韃靼部已經式微,瓦剌人遲早要壯大,到了那時,這瓦剌人便是大明的心腹大患,難道威國公對他們完全沒有防范嗎?”
張安世樂了。
說起來,天下無論是什麽人,內鬥都是傳統。
這蒙古人更是將內鬥發揮到了極致,整個蒙古,唯一一次全部團結起來的時候,也只有成吉思汗時期而已,以至成吉思汗一死,他的兒子們便立即開始打破腦袋。
這阿魯台倒是很實在,他的日子好過不好過,是其次。重要的是,不能讓瓦剌那些鄉巴老的日子好過。
張安世道:“你認為,我大明還會對草原上的敵人有所忌憚嗎?”
此言一出,阿魯台連忙點頭。
他這時才意識到,所謂的徹底互通有無,根本的原因是大明已經不在乎了。
是的,人家一點兒也不在乎,你壯大了又如何?
或許在草原上,所謂的壯大就意味著你可耀武揚威,可在大明面前,經過那一次實戰之後,阿魯台已能意識到,馬背上的騎兵,根本不堪一擊。
阿魯台道:“韃靼人和兀良哈人,是否也可以互市?”
張安世道:“可以,我來尋你們,就是為了這件事,為的就是將來你們回到了草原,與你們進行互市互利,從此之後互通有無,彼此化乾戈為玉帛。”
阿魯台頓時喜道:“若能如此,實在太好了。”
張安世又道:“不過要互市,就得先立規矩,首先……我們得有一個貨幣,所以……你們要采購我大明的商貨,必須使用大明的銀元和銅幣,其他的貨幣,哪怕是真金白銀,也一概不收。”
這對阿魯台和哈兒兀歹而言,根本不算什麽,那銀元和銅幣,他們也見識過,質量甚至比絕大多數的貨幣質量要高,這東西又是金銀,接受了有什麽不可。
阿魯台道:“這個好說。”
張安世道:“所以,我們這邊的聯合錢莊,需要在大漠之中開設分號,你們必須確保他們的安全。”
“自然。”阿魯台道。
張安世道:“當然,純粹的確保安全,還是不過的,我們的商人到了大漠腹地,彼此之間言語不便,他們若是觸犯了律令,必然要以大明律來懲治,而不能采用大漠的律法。”
這若是在後世,必然是一場糾紛,可對於這個沒有主權概念的時代而言,似乎怎麽處置罪犯,似乎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事。
何況阿魯台和哈兒兀歹二人,本就處於弱勢,他們壓根不在乎這個。
張安世隨即道:“既然如此,那麽,為了確保大明的商賈以及隨員還有其他的漢人犯罪之後,可以得到審判,那麽,商行派出一個負責治安的衛所,應該沒有問題吧,就以宣慰使的名義,如何?你們畫一個地方,讓宣慰使來駐扎,駐扎此地的漢人,不得受你們的侵擾,在此地之內,你們可以進行貿易,除此之外,在這區域之外,你們也要確保漢商和漢人的安全,若有摩擦,則是宣慰使與你們洽商解決。”
阿魯台和哈兒兀歹二人開始思量起來。
他們越來越覺得不對味。
先是說好了做買賣,做買賣接著開始說到了錢莊,錢莊說完了又說律令,律令談完了,卻又說如何維持律令,維持律令就需要審判和暴力機構,而有了暴力機構,必須得有執法的區域,這繞來繞去,他娘的……怎麽好像成了國中之國。
“需要多大地方。”
“方圓百裡,宣慰使之下,設一護衛,最大編額七千五百人,如何?在兀良哈的草場,也就是靠近遼東一帶,設漠東宣慰使司,至韃靼的草場,而設漠南宣慰使司,至於瓦剌那邊,我們也在談,大抵是打算設兩個宣慰使司,一個是漠北,一個是漠西。”
阿魯台和哈兒兀歹低頭,開始盤桓起來。
哈兒兀歹還是有疑慮的,畢竟哈兒兀歹三衛,等於是徹底讓大明手伸進了自己的草場。
而對於阿魯台而言,他反而沒有什麽疑慮,在韃靼部,他已經式微,其他韃靼諸部,未必肯服氣他,有的甚至投靠了瓦剌部,此番他就算回去,召集舊部,未來可能還要面對其他韃靼部的競爭者,可一旦得到了大明的鼎力支持,就完全不同了。”
細細一想,阿魯台率先道:“可。”
張安世道:“很好,有一些細則,過幾日,我會教人送去,若是大家都同意,到時再締約,當然,契約只是承諾而言,算不得什麽。未來如何維護這契約,才是至關緊要的事。”
屏退二人,張安世便匆匆往朱棣那兒去。
朱棣的心情很不好,想到自己的祖宗,他覺得自己懷有巨大的愧疚。
因而,這讓亦失哈頭痛不已,陛下好幾次,夢中驚醒,口裡大呼:“殺賊。”
這可把他嚇壞了,他怕陛下來一個吾夢中好殺人,別稀裡湖塗的把自己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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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了張安世,朱棣道:“人馬還未回來嗎?”
張安世道;“應該快了,就這兩日,陛下,臣和阿魯台還有哈兒兀歹已經談過了。”
這事,張安世和朱棣提及過。
朱棣這幾日都是心亂如麻,沒心思理會這些,如今沒想到張安世如此迅速的談妥,反而讓朱棣有些吃驚。
“此事能成嗎?”
“實戰之後,他們老實都了,臣以為……肯定能行。”
朱棣搖搖頭:“不,朕問的是,這有什麽用處。”
“用處太多了。”張安世道:“我大明的商品質美,大漠中的人想要和我們做買賣,必然要用大量的牛羊還有其他的物產來交換,我們隨便一匹布,可能能換來的牛羊,都超出了布匹本身的價值。”
朱棣道:“大漠人少,需求有限,指望這些……又能掙多少?”
“這是自然。”張安世道:“可是陛下有沒有想過,久而久之之後,這些韃靼人還有瓦剌人,他們用自己的商品,換來了大明的需要商品之後,發現若是繼續向西售賣,到了波斯以及大食等國,依舊可以高價賣出,還能掙來大量的差價,那麽……會如何?這天下,有許多地方,是船抵達不到的地方,想要將東西售去,就得走陸路,可陸路遙遠,風險也不小,我大明現在權力經營海上的商貿,實在分身乏術,那麽……這韃靼人和瓦剌人,就成了二道販子,這其中的需求可就大了。”
朱棣聽罷:“絲綢之路?”
張安世道:“正是絲綢之路。”
朱棣頷首:“這樣說來,確實能有不少好處。”
張安世道:“還不只如此,重要的是,這瓦剌人和韃靼人,雖然現在已非我大明敵手,可他們在大漠之中,沒有其他的營生,經濟脆弱,所以,一旦天災降臨,就不得不想辦法劫掠為生,我大明固然國力已遠遠壓過了他們,可碰到一群不要命的亡命之徒,終究還是防不勝防。一旦這個貿易體系開始建立起來,讓瓦剌人和韃靼人大批的從事商業,利用他們的遊牧和遷徙能力,我們等於成了他們的上遊供貨商,他們不過是二道販子,歷朝歷代,這二道販子的利益完全仰仗於供貨商,這樣的關系,比之從前的招撫要有用的多,臣以為,一旦此事能辦成,這大漠,再非我大明的禍患,反而成了我大明的聚寶盆。”
朱棣聽罷:“你這小子,真是將眼睛都鑽進錢眼裡了。”
張安世嘿嘿一笑:“當然,這還不是最緊要的,最緊要的卻是,他們要采買大明的貨物,就不得不使用我大明的貨幣,我大明鑄造的錢,他們不但要用,而且還需要大批的儲藏起來,陛下您想想看,我們今日出去買東西,會因為需要購買今日的商品,就去錢莊裡兌換錢幣,然後再去購物嗎?不,尋常人,都會想辦法,儲存越多越好的錢幣,什麽時候自己想買東西的時候,直接拿錢幣出去花就好。這各部的貴族,還有商賈,未來只怕都需拿我大明鑄的錢,來作為儲備。”
朱棣道:“這又有什麽用?”
“寶鈔的價值之所以崩塌,是因為……嗯……寶鈔就好像一艘大船,這大船在海上,一旦遇到了風浪,就可能發生傾覆的危險。說穿了,就是它承受風險的能力太低。可現在,臣打算締造的新幣,則想盡辦法,和所有人捆綁,現在是在安南、呂宋、爪哇,將來則是韃靼、瓦剌、兀良哈,再之後,通過他們的貿易,去往更遠的地方,如此一來,這天下諸國,都儲存了大量這樣的錢幣,陛下……這就好像,數十上百艘的船,用鐵索連在了一起,我大明就是最大的那一艘。一旦起了風浪,這抗風浪的能力,比之從前的寶鈔不知增加多少倍,再加上市面上對錢幣的需求會大增,人人都需新幣,大量的新幣,也會儲藏於呂宋、韃靼,這就導致,新幣即便放出去的多了一些,卻也能保持它的價值。”
“退一萬步,就算新幣出現巨大的危機,陛下想想看,誰比我們更急呢?朝廷固然急,商行也急,可天下諸國的家底,都是這新幣,一旦新幣危機,大明固然傷筋動骨,他們卻是要一下子血本無歸啊,所以臣預料,真到了那個時候,他們維護新幣的動力,比我朝廷更甚。”
朱棣一直對於當初的大明寶鈔耿耿於懷。
畢竟,太祖高皇帝爽完了,讓建文那小子也爽了一遍,結果等到自己登基,什麽……寶鈔完蛋了。
他對此極有興趣:“原來如此,只是我們是以金銀裡鑄幣……”
張安世搖搖頭:“陛下,凡事要一步步來,鑄了幣,那麽將來……尋到了契機,再發行紙幣,大家才願意接受,這叫溫水煮青蛙。”
朱棣道:“這事若是能辦成,也算是利在千秋了,不過你自己也要小心,這些人狡猾的很。至於你辦的事,盡力去辦。”
張安世道:“謝陛下。”
就在此時,有宦官匆匆小跑而來:“陛下,捉賊的人……回來了,回來了。”
朱棣聽罷,大為振奮,他豁然而起,箭步而出,口裡道:“朕要看看,那狗賊在何處。”
此時幾個在外頭候著,隨駕的翰林也忙跟了去。
果然,便見一隊人馬回來。
為首之人正是朱勇,朱勇見著了天子的大駕,嚇了一跳,連忙上前,行禮:“臣……”
“那逆賊在何處?”
朱勇大汗淋漓,道:“逆賊……逆賊……沒有啊,臣沒拿住……”
此言一出,朱棣的臉色頓時大失所望起來,他回頭看一眼張安世。
一旁的翰林聽罷,不禁道:“這是欺上瞞下,這是欺君罔上!”
朱勇嚇得冷汗淋漓。
卻在此時,卻又有宦官道:“陛下,有一隊內千戶所的人馬,也回來了,說是押著逆賊回來。”
朱棣整個人都湖塗了。
暈乎乎的。
他瞪了一眼張安世:“怎麽回事?”
“這件事……”張安世歎了口氣道:“說來話長,還請陛下……容臣細細解釋,臣……罪該萬死,確實欺君罔上了。”
此言一出,朱棣驚的說不出話來。
欺君罔上?這不是張安世的風格啊,這家夥這麽拍死,他敢乾這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