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為夏人效力?”
匹婁身旁的胡人們面面相覷,臉上露出幾許震驚。
“夠了!”
心情不佳的匹婁大聲喝止了眾人的議論,隨即面色陰沉地看向正與叱於、仆蘭等騎兵交戰的亥部落騎兵。
自赤邑遭夏軍攻陷至今,他遲遲沒有收到兒乞、卜扎乾、亥伏、阿羅等人的消息,他原以為這些人要麽是被夏軍殺了,要麽是成為了夏軍的階下囚,卻萬萬沒有想到,亥伏居然投降了夏人軍隊,反過來與同胞為敵。
他固然看不起夏人騎兵,但若是夏人騎兵有他胡人的戰士做老師,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就是你的依仗麽?夏將。”
將目光轉向遠處的夏人軍隊,匹婁沉著臉冷笑道。
在得知亥部落已經背叛他胡人陣營的情況下,夏軍那邊突然一下子多了幾千騎兵,匹婁自然也能想到一定是亥部落將訓練騎術的方法教給了夏人,但即便如此,他依舊不認為對面的夏軍騎兵能有多大實力。
畢竟只不過區區一個冬天的工夫,難道那些夏人騎兵就能熟練掌握騎術?
不可能的!
若夏人厲害到這種地步,他們胡人早被夏人打得不知逃向何處了。
“告訴叱於、仆蘭,叫他二人帶著亥伏的頭來見我,我要把那個背叛者的頭顱做成酒杯!”匹婁惡狠狠地下令道。
“是!”兩名乙旃騎兵領命而去。
即便下達了這樣的命令,但匹婁依舊余怒未消,心中開始醞釀對亥部落的報復。
可惜他的醞釀注定白費,畢竟亥伏、或者說胡亥早已經將其族人遷到了赤邑,別說這場仗李郃根本不認為會戰敗,就算不幸失利,他也絕對不會坐視匹婁報復亥部落——倘若少梁無法庇護投誠人的安危,那日後還有誰會投奔少梁?
不多時,匹婁的命令便傳到了叱於與仆蘭二將的耳中。
“要拿亥伏的頭骨製成酒碗麽?”
叱於立刻就猜到了匹婁的打算,臉上露出一抹苦笑。
事實上他也想砍下亥伏的首級,不是因為什麽背叛,而是因為對方選擇與他們為敵,但問題是,他們真的沒佔到什麽便宜。
不說對面亥部落的戰士都穿上了夏人的甲胄,生存能力大大增強,就說那些真正的夏人騎兵,也展現出了完全不像是初學者的騎術,再加上對方人手一把中原打造的弩,在中近距離下弓弩對射,他胡人騎兵真是佔不到多少便宜,雙方才開打沒多久,他們這邊就損失了幾十名戰士。
“分散!仆蘭,叫戰士們分散!”
在混戰中,叱於朝著仆蘭喊道:“夏人習慣人多作戰,叫將士們設法這些騎兵引散。”
“明白!”
仆蘭頓時會意,畢竟這是他們最擅長的戰術。
於是乎,二人所率的胡人騎兵立刻更換戰術,朝亥部落騎兵以及少梁奇兵們使出了各種挑釁的伎倆,引誘二者追趕他們。
“哼,想要引誘我等?如你所願。”
吳恆一眼便看出了對面胡人騎兵的意圖。揮手下令道:“小隊應戰!”
或許其他中原國家的士卒確實更擅長集群作戰,但他少梁奇兵卻是例外,以一什、一伍為單位,其實才是少梁奇兵最舒適的作戰人數。
在吳恆的命令下,三千少梁奇兵有一半立即分散,追擊著故意誘敵的兩千左右胡騎而去。
見此,一名亥部落戰士一驚,連忙稟告胡亥道:“首領,奇兵中計了,他們被叱於、仆蘭的戰士引走了。”
“沒事,不必擔心。”
不同於大多數亥部落戰士僅僅只是將奇兵作為一個對‘學生’的稱呼,時常與韓延、吳恆等人閑聊的胡亥十分清楚少梁奇兵的赫赫戰績,哪怕如今這支奇兵在騎馬作戰方面實力稍打折扣,但也不會輕易就中了對面胡人騎兵的詭計。
就在雙方騎兵相互糾纏之際,李郃亦率領聯軍主力徐徐進兵至距離匹婁大軍只有一裡地不到的地方。
“吹號!”
李郃一聲令下,魏軍、趙軍、元裡軍相繼吹向戰號。
“嗚嗚——”
“嗚嗚——”
“嗚嗚——”
三聲號角響起,戰場上的氣氛一下子就變得濃鬱起來。
對面的匹婁似乎也感受到了夏軍這驚人的戰意,臉上露出幾分獰笑,狠狠下令道:“殺!殺光這群夏人!”
在他的命令下,前陣那三四萬胡奴嗷地大喊出聲,隨即毫無陣型可言地衝向聯軍。
而李郃亦在同時揮手下令:“三軍將士聽我號令!……擊潰他們!”
在他下令之際,那三四萬胡奴已經衝鋒至了聯軍的陣列前,狠狠撞上了前陣的魏軍、元裡軍以及趙軍,與上次一樣,三四萬胡奴那仿佛洪水般的衝勢,一下子就被聯軍遏製。
魏光:“我魏國的將士,殺光眼前的敵人!”
鄭侯:“此乃我元裡軍建成後的初戰,必須要一場酣暢的大勝!”
藺戰:“趙國兒郎,奮勇殺敵!”
少梁、魏、趙三軍將領高聲激勵士卒,使得原本就戰意爆棚的三國將士們鬥志尤其高漲,一時間,這三支軍隊非但抵擋住了胡奴的攻勢,甚至於有向前推進的跡象。
“放箭!”
隨著方邯、伍康一聲令下,七千魏武卒與五千伍營士卒發動齊射,名副其實的萬箭齊射。
一時間,那三四萬胡奴軍隊上風有無數箭矢傾盆而下,仿佛暴雨下的麥田,倒了一片。
“哈哈,壯觀!”
在聯軍的本陣處,翟虎站在戰車上,與一旁的瑕陽君談笑。
瑕陽君亦微笑著點點頭,但隨即便凝重地說道:“胡騎要反擊了!”
就在他說話的工夫,在那三四萬胡奴的後方,萬余胡人騎兵亦朝著聯軍展開了齊射,同樣是萬箭齊射的場面,但對聯軍士卒造成的傷亡,卻遠不及聯軍弩手對胡奴的傷亡。
兩軍裝備的差距,在這一刻體現地淋漓盡致。
“愚蠢的胡人。”
翟虎一臉嗤笑地嘲諷道:“驅趕著幾萬烏合之眾,就敢與我中原的軍隊正面抗衡?上郡就是被這樣愚蠢的家夥給攻陷了?”
被波及的瑕陽君臉上閃過幾絲尷尬之色,解釋道:“其實胡人並不像翟司馬今日所看到的這般勢弱,胡人騎兵的長處在於機動,日複一日對我上郡軍民的騷擾、襲擊,至於今日胡人以短處迎擊我軍長處,我也不知那些胡人在想什麽……大概,那些胡人是太過於輕視我中原的軍隊了。”
正如瑕陽君所猜測的那樣,匹婁確實不清楚中原軍隊的真正實力,畢竟先前與他們交鋒的只是上郡魏軍,上郡魏軍不能說弱,事實上魏、趙、秦、燕幾國的邊防軍一般都是十分強悍的,關鍵在於上郡地廣人稀,駐一城的魏軍往往要負責方圓上百裡的地域,分攤下來可能一名士卒就要守方圓幾十丈的地域,而他面對的,很有可能是數百名胡人騎兵,這怎麽守嘛。
因此也不怪上郡被胡人打成篩子,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畢竟在上郡那片土地,當地魏軍能守住城池就已不易,實在不能奢望他們能守好方圓上百裡的地域。
大概正是因為在上郡並未遭到當地魏軍像樣的抵抗與反擊,匹婁迄今為止始終心存著對中原軍隊的輕視,即便去年聯軍援救皋狼那一次,匹婁損失了至少六七千胡奴,依舊沒有改變想法。
但今日,當看到七千魏武卒與五千伍營弩兵瞬間就射倒了成千上萬名胡奴,匹婁終於逐漸意識到了中原兵器的強大——沒錯,他依舊認為是中原的兵器強大,比如說那卑鄙的弩,至於雙方的戰士,他仍舊認為是他們草原之子比中原人更加強大。
眼見周遭的戰士因為胡奴的大量傷亡而有所浮躁不安,匹婁若無其事地說道:“不過就是死了一些奴隸而已。……即便夏人的軍隊殺光了那些奴隸,也無法戰勝我草原的戰士!”
他這話說得還真沒錯。
縱使那三四萬胡奴全死光了又怎樣?他兩萬胡人騎兵哪裡不能去?
這一點,李郃也早意識到了。
因此他在雙方進入僵持階段之際,便轉頭對翟虎與瑕陽君說道:“很抱歉打擾兩位在戰場上評論敵我戰況的雅興,我想請兩位暫時替我指揮作戰。”
遭調侃的翟虎笑著說道:“我二人代為指揮?那你做什麽?你才是主帥啊。”
李郃正色說道:“眼下的戰況,優勢在於我方,但兩位也看到了,胡人真正的軍隊,是那兩萬騎兵,只有將其重創,我軍才能算是真正贏得了此戰的勝利,是故,我欲親自率領重騎突襲胡騎,若有機會的話,我也想試試能否斬殺那匹婁。……匹婁一死,胡人必定喪膽。”
“原來如此。……怪不得你今日不坐車卻騎著馬。”
瑕陽君恍然大悟,連忙說道:“子梁大夫且放心去,這裡交給我與翟司馬即可。”
見此,李郃朝二人抱抱拳,便策馬朝重騎兵的方向而去,不多時便來到了二千五百騎重騎的隊伍中,喚來彭醜、狐豨、馮普、左松四將。
待說明了情況後,李郃故意問道:“……接下來我二千五百騎,就將衝入萬余胡騎之中,怕不怕?”
“怕個鳥啊!”彭醜毫不在意地說道,這莽漢從來不知畏懼為何物。
繼他之後,狐豨、馮普、左松三人亦紛紛開口:“不懼!”
見此,李郃點點頭,笑著給眾人吃了顆定心丸:“放心,只要按照我囑咐的方法,我等必勝。”
“是!”
片刻後, 李郃便親率著二千五百名重騎兵,徐徐騎馬向前,從聯軍後方繞過了主戰場。
“進攻!”
隨著他一聲令下,二千五百名重騎兵策馬飛奔,徑直朝著迎面那萬余胡騎的位置而去。
對面的胡人騎兵並非沒有注意到這支夏人騎兵,他們只是感到有些困惑。
畢竟他們這邊可是有將近一萬四千騎呢,對面這區區二三千夏人騎兵衝過來是要做什麽?送死?
那就送他們一程!
在幾名胡人將領的命令下,這萬余胡人騎兵既不閃避、也不分散,紛紛舉起手中的弓,朝著迎面而來的二千五百名夏人騎兵拉滿了弓弦。
此時這萬余胡騎,尚不知他們即將面對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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