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衛侯作為國君,他可得顧全大局,他也不能直接下令抓人,因為這不但會破壞他與絏錯的關系,同時也會引起其它貴族的擔憂。
那他們就問,這貴族打一個野人,你都不放過,你這新法到底給誰立的。
其實姬定提供方案,是最優的,就是由他與絏錯私下先商量好。
這其實也是政治上慣用的手段。
能掩則掩,實在掩不住那就意思意思一下,平息眾怒。
衛侯只能將絏錯召入宮中。
“君上,老臣可就這一個寶貝孫兒,平日裡老臣可都舍不得打他一下,老臣真是.....!”
當絏錯聽到衛侯要他交出絏美來時,頓時是驚慌失措,又是充滿著委屈道:“而且老臣也已經賠了那田戶不少錢,不是老臣不認錯,是他們要揪住老臣不放。”
“寡人知道!寡人又豈不知卿心中的委屈。”衛侯是十分為難地說道:“其實寡人也不想這麽做,但是如今這輿論已經失控,若是不將令孫抓捕歸案,恐是難平眾怒,這會影響寡人的新法。”
絏錯道:“可是...可是那到底是臣的親孫兒,不是別人,臣...臣怎麽能將自己的孫兒交出去,讓人懲罰。”
他這麽說,其實也沒有錯,因為如今就還是要以階級為主,法制是要排在其後的,貴族就是要擁有特權,我們什麽地位,犯個法,還得受罰,這沒有道理啊。
衛侯歎了口氣,道:“這回就當是寡人欠卿的,待此事過後,寡人便立刻賜令孫爵位,以及食邑,同時寡人保證,一定不會讓令孫受到太多的懲罰。”
絏錯心中暗喜,看來這還有得賺,但臉上卻是表現的非常掙扎,過得好一會兒,他才點了點頭,歎道:“其實老臣...老臣也明白君上的難處,好吧,老臣交出那逆子來。”
衛侯不禁大喜,忙道:“寡人也不願意讓錦衣衛上門抓人,以免對卿的威信造成傷害,卿可自己將令孫送到刑獄司,如此一來,卿亦能平複那些對卿的汙蔑之言。”
絏錯是老淚縱橫,拱手道:“多謝君上為臣考慮的這麽周詳。”
衛侯訕訕道:“是寡人對不住卿。”
絏錯離開之後,衛侯卻還是跪坐在桌前,這臉色是越發陰沉,而旁邊的閹人可都是大氣都不敢喘。
反倒是那邊絏錯上得馬車後,便是一臉輕松地將方才與衛侯的對話,告知了擎薄。
擎薄聽罷,驚訝道:“君上還承諾賜爵位給小美?”
絏錯呵呵道:“怎麽?後悔沒讓自己的兒子上了?”
“那倒不是。”擎薄訕訕一笑,又道:“絏兄,你可千萬別誤會,要是我兒子上能夠鬧出這動靜,那我也開心啊!”
絏錯哼了一聲,但臉上卻有著掩藏不住的得意。
擎薄又問道:“絏兄,你說君上會不會放墨者一馬?”
絏錯笑道:“這主意是你出的,你自己沒有把握啊!”
擎薄笑道:“我又不在場,哪能知道君上到底是怎麽想的。”
絏錯想了想,道:“依我看,這事足以令君上警惕儒生,至於會不會放墨者一馬,我認為君上暫時應該不會再繼續排擠墨者,至於以後會怎麽樣,那也得看君上是否想到其它的辦法,咱們也得先等等看,可別忙著與墨者接觸。”
擎薄點點頭道:“這我自然知曉。”
絏錯回去之後,立刻命人將絏美綁起來,然後親自送去刑獄司。
這一路上可真是受到萬眾矚目,
只怕孟子來了,也沒有這般待遇。而那邊姬定也帶著幾位常侍主乾在刑獄司嚴正以待。
“這個逆子真是氣死老夫了,不但不知錯,竟還瞞著老夫,欲花錢平事,可真是家門不幸啊!”坐在刑獄司,絏錯一頓義正言辭的訓斥,順便就將責任全推給了絏美。
范貢他們心裡清楚的很,以絏美的性格,他豈會願意花這冤枉錢。
不過人家堂堂上大夫,都將自己的孫兒送來了,他們還能說什麽,這已經是巨大的成功。
姬定笑道:“絏大夫也勿要生氣,這小孩子調皮一點,也是在所難免,相信吃了這回教訓,他下回就不會再犯。”
絏錯瞧了眼姬定,歎道:“周侍中的年紀也比逆子也大不了多少,若是周侍中是老夫的孫子,哎呦,那老夫只怕做夢都會笑醒啊。”
你可真會佔便宜!姬定苦歎一聲道:“我哪有這福氣啊,我大父是很早就去世了,我連面都沒有見過。”
那還是別當你的大父了。
絏錯輕咳一聲,站起身來道:“老夫今日就將這逆子交給你們了,還勞煩各位幫老夫好生幫我管教一下,若是管教不好,就別放他出來。”
范貢拱手道:“絏大夫還請放心,我們將會依法辦事,該放人時我們會放人的,絕不會讓令孫多受半點苦。”
言下之意,少受一點也是不可能的。
“那就有勞了。”
絏錯拱拱手,道:“好了!這人我已經給你們送到了,若是沒事的話,老夫就先回去。”
根據新法的話,要是破壞莊稼,加上行凶傷人,且沒有造成致殘至死,那麽是要鞭打十下至五十下,同時還要根據不同的情況,去耕種田地,由於絏家給予了足夠的賠償,獲得對方的諒解,這是能減輕不少懲罰。
雖然還未量刑,但是姬定估算的懲罰,應該就是鞭打十下,囚禁一日,然後就去農田勞務七日,而在勞務期間是可以住在家裡的,只要準時報到便行。
畢竟這是仁政,懲罰也不可能太重。
“絏大夫慢走。”
眾人拱手言道。
絏錯慢悠悠地離開了。
姬定向范貢等常侍道:“好了!這人已經送來了,壓力也來了,你們可是要小心行事,萬不可出什麽錯漏,否則的話,絏大夫就會來管教你們的。”
范貢拱手道:“周侍中請放心,我們一定會秉公處理。”
“那行!我就先回去複命了。”
出得刑獄司,只見街道邊上站滿了人,這在當下可真是稀罕事,而且這也是屬於儒學的勝利啊!
儒生們對此都非常激動。
看看!
這就是我們儒學,會給大家帶來正義。
姬定卻是暗自一歎,心想,對於你們而言,也真不知道是勝利,還是失敗啊!
來到宮裡,衛侯問道:“先生,一切可還順利。”
姬定答道:“君上請放心,一切都很順利,絏大夫也是非常配合。”
“那就好。”
衛侯點點頭,稍稍瞄了一眼姬定,突然歎了口氣。
姬定偏頭瞧了眼衛侯,問道:“這事都已經解決了,為何君上還是這般憂心忡忡?”
衛侯猶豫片刻,才道:“之前先生建議寡人借儒生之力來集權,可是如今看來,反倒是寡人受製於儒生啊!”
絏家可是濮陽的大家族,地位斐然,他都不太敢隨意懲罰絏家,可如今儒生把絏家給辦了,那麽他自然而然就會想到,如果是他的兒子犯了錯,那怎麽搞?難不成他也得將自己的兒子送去刑獄司受罰嗎?
就當下這情況,那是完全有可能的。
他是要集權,可不是要讓自己受製於法。
你終於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了。姬定皺了皺眉頭,欲言又止道:“其實...!”
衛侯立刻道:“先生有話但說無妨。”
姬定道:“臣之前與君上也提過借墨者來團結儒生,那麽也就是說,有墨者在,儒生則會更需要君上的支持,那麽君上就可借此來限制儒生,但是臣沒有料到,那鄭公主會突然闖入,所以臣......!”
關於這個問題,他確實有提過,只不過沒有具體去說。
衛侯哎呦一聲:“先生,你為何不早說呀。”
姬定訕訕道:“因為君上的所慮,也是有道理的,畢竟人人都知道那鄭公主復國心切,臣...臣也不敢保證她與墨者沒有非分之想。 ”
衛侯道:“這凡事還是得以大局為重,寡人那麽做,也只是以防萬一,可若影響到大局,那可就得不償失。”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又道:“要不這樣,勞煩先生再去跟鄭公主商量一下,就說這只是一個誤會。”
其實在姬定來之前,他就已經想到好,還是得留著左槐他們,因為這件事讓他明白,可不能讓輿論都控制在儒生手中,那樣的話,他也將受製輿論,而目前唯一能夠跟儒生抗衡的,唯有墨者。
這兩害相權,取其輕啊!
“臣知道了。”
姬定點點頭,又道:“君上,這事已至此,何不順水推舟,再進一步,掌控國家財政。”
衛侯一怔,道:“先生的意思是?”
姬定笑道:“不管怎麽樣,如今儒生們是士氣高昂,包括君上都得對此退避三舍,如果他們此時提出要改革財政,那些貴族也就怪不到君上頭上。”
衛侯聽得是目光急閃,可真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要是能夠擴大財政,那他可就賺了,激動地手都在抖,道:“就依先生之言。”
等到姬定離開之後,衛侯朝旁邊招招手,那犁伯立刻走了過來。
衛侯吩咐道:“你想辦法去收買鄭姬身邊的一個墨者。”
“小人知道。”
犁伯古井不波地點點頭。
衛侯雖然打算用墨者來牽製儒生,但同時他也會花更多的精力去防著姬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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