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下,李家大院,燈火通明。
一間密室中,三道人影圍在一張桌前,如果有碼頭上的在,肯定認得出三人李家家主李耀平、盧家家主盧錫以及臨清州漕運糧倉的坐糧官丁一禎。
「李兄,盧兄,上面傳了話下來,魏忠賢有意奪取漕運的掌控權,讓我們再小心一點。」
丁一禎神情凝重道。
「丁兄,我們已經讓州衙的人日夜巡查漕運碼頭,還讓各個客棧的人將停留在碼頭上的人都匯報上來,這麽做應該也差不多了吧?」
聽到丁一禎的話,盧錫搖了搖頭道:「要是做得太過,那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雖然以他們的勢力,就算是徹底封鎖整個漕運碼頭,一人一人地搜查也不是做不到,但這麽做無疑是在告訴所有人,他們這裡有鬼。
「總之還是小心點吧。」
丁一禎神色低沉:「聽說其他人都拿魏忠賢沒辦法,有人已經放棄和魏忠賢對抗了,若是這裡的事情被魏忠賢拿住把柄,還不知道得死多少人?」
現在魏忠賢權勢越來越盛,投靠的官員也越來越多,有不少低級官員都將魏忠賢當作一步登天的捷徑,現在魏忠賢想謀劃漕運的掌控權,已經有不少官員選擇了袖手旁觀。
李耀平恨聲道:「他們就看著閹黨無法無天?」
聽到李耀平的話,丁一禎只是平靜地看了一眼,對於李耀平這句沒腦子的話,他不予置評,這漕運的天大利益又不是見者有份,人家沒拿著好處,這有難了就叫人家出來頂,這怎麽可能!
可何況人家還指望魏忠賢能把漕運搶到手,等魏忠賢一倒,他們也能趁機撈點好處呢。
至於魏忠賢為什麽會倒,說實在的,沒人懷疑這個問題,雖然現在魏忠賢聲勢滔天,但所有人都知道,魏忠賢就是個傀儡架子,魏忠賢作為宦官,本身就沒有權力,能依靠的只有皇帝,再加上手中沒有兵權,也就魏廣微他們需要依靠魏忠賢重新站穩腳跟以及對抗東林書院那些人,才會和魏忠賢站在一起,等他們重新站起來,魏忠賢也就沒有什麽存在的價值了。
在朝堂上的袞袞諸公看來,
閹人終究閹人,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這些人竟斷絕子孫根入宮為奴,活著對不起列祖列宗,死後亦無顏下地府見列輩先人,這等無父無母之人暫時利用一二還行,又豈配真與他們為伍。
「讓下面的人小心一點吧。」
沉思了片刻後,丁一禎搖了搖頭,正如盧錫如說的,做到這種地步已經差不多了,除非真把整個漕運碼頭封鎖起來,可是那樣的話就太惹人注意了。
………
次日,蘇浩再次換了個外貌來到了漕運碼頭。
遙望著不遠處,盧家和李家的大院子,蘇浩輕輕搓著下巴,這李家和盧家的家主太難遇到了,昨天他換了好幾次面孔,在附近遛達了大半天,卻一直沒有遇到兩人。
….
只是一直在這裡徘回也不是個事,人家現在就處於警惕的狀態,他就算再怎麽換面孔也沒用,天天有人在門口晃悠,想不被人發現都難,而且總在碼頭上轉悠也是不行的,對方一直讓州衙的人在碼頭上查路引,若是引起州衙的人注意,同樣也會暴露。
想到這裡,蘇浩便開始四處物色了起來,想要在碼頭這邊不引人注意的長期逗留,只有找個碼頭上的居民,暗中替換對方的身份。
他有畫皮這門易容術在,假扮一個普通人倒是沒問題,但是對方的關系絕不能太複雜,最好是性格孤僻,沒什麽親人朋友那種人,要不然他很快就會露餡的。
足足尋找了兩天后,蘇浩才找到了一個合適的目標,一個叫劉雙的表畫師,五十來歲,脾氣很古怪,有個秀
才的身份,對身邊的普通老百姓都不怎麽看得上眼,沒什麽關系太好的鄰居,而且兒子兒媳也都不在碼頭這邊,住在州城那邊,平時很少過來,最重要的是劉雙在碼頭這邊多少有點兒名氣,衙門的人就算看到也不會太過注意。
在福伯的幫助下,蘇浩輕而易舉便頂替了劉雙的身份,至於劉雙本人則是被福伯一個鬼打牆困在房間裡,雖說這劉雙也讀了幾十年聖賢書,可惜連儒道的門檻都沒有碰到。
在錦衣衛這麽久,他對於各種修行之道都有了一些了解,踏入儒道的門檻是立心,立心就是立下信念,不過立心並不是口頭上說說而已,而是定下一個信念,然後堅定不移地踐行這個信念。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任何信念皆可立心,讀聖賢書只是堅守自身信念,強大自身心神的過程,而強大的心神可鎮殺鬼神,百邪不侵,震人心魄,甚至一聲怒喝就能讓人心膽俱裂。
按照他自己的理解,儒家的修行之道就是精神意志攻擊,要知縱使是一流武者也未必能有多強大的意志,只是這麽久了,他也沒見識過儒道的手段,不過據何六所說現任左僉都禦史楊漣在還沒中舉前曾經遇到過厲鬼害人,結果楊漣一聲怒喝,竟將厲鬼喝得魂飛魄散。
有了劉雙的身份,蘇浩開始在碼頭上到處放置紙人,只要有嫌疑的,蘇浩一個都沒有放過,連處於州衙之中的知州徐銘,蘇浩也沒有放過。
就這樣,頂著劉雙的身份,蘇浩在碼頭上隱蔽了起來。
第一個露出馬腳的是池偉,池偉在自家外養有一個小妾,那個小妾還給他生了個兒子。
在跟蹤池偉的這段時間裡,蘇浩發現,對方總是會在這個小妾的家裡待很久,而且這個小妾的家裡還有一間秘室。
在池偉離開之後,他曾經讓福伯去查了一下,那個秘室中除了池偉自身所修煉的武功秘籍,還有兩本厚厚的帳本,是他成為船幫幫主後和李家、盧家盜取漕糧的詳細時間和數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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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自然是光明正大的上門抓人,暗中上門殺人只會讓那些人抓住把柄,到時候魚吃不著,反而惹了一身腥。
而且他也得提前通知方海川,讓方海川帶人手過來,李耀平他們的勢力可不小,一流武者就不下七人,李家和盧家就有四人,再加上池偉和腳行幫的幫主杜儼,以及丁一禎身邊也有一個一流武者貼身守護,更別說還有一些隱藏的。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二流武者、三流武者,他縱使再自負也不敢說一個人就可以對付這麽多人,要是有這份實力,他也不必投靠方海川了,而方海川過來的話,方海川可不會讓他隨意殺人。
想到這裡,蘇浩下意識揉了揉太陽穴,這就是一個死結了,想要對付李耀平他們,只有暗中出手,一個個對付,可是這樣一來,他就不佔理了,這和他隱藏身份去隨意殺人沒什麽區別,便是拿出了證據,對方完全可以反咬一口,說他栽贓陷害,估計到時候被下大牢的就是他了。
這時候,一大隊衙役從樓下走了上來,一個個開始排查著路引,看到這裡,蘇浩眼睛微眯,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個想法。
….
淮安府。
一座民宅中,方海川帶著整個濟南府錦衣衛衙門的五位錦衣衛百戶齊聚在一起。
「唐百戶,我讓你們去山陽那邊查,可有什麽收獲?」
方海川澹澹道,雖說他不期望能夠在這邊有所收獲,但是好不容易來一趟,他也不想白跑這一趟。
漕運的船隻大多都是在山陽縣建造的,漕運船隻一般十年左右就會廢棄,然後重新建造,每年都有數百上千艘漕運船只在這裡下水,其中花費不是一個小數目,肯定會有人上下其手,若是可以找到有人貪腐的證據,楊一鵬這個漕運總督也必然逃不掉。
「千戶,查到了東河船政廳負責督造漕運船隻的督查官,不過前些天對方溺水身亡,線索就斷了。」
聽到方海川問話,唐祥金一臉無奈,魏忠賢將任務都發到了各衙門,早就已經打草驚蛇了,他們剛來不久就被發現了,這還查個屁啊。
「沒抓到凶手?」
方海川皺眉,雖說知道想查到什麽有用的東西很難,但是這剛查就連人都沒了,明顯就是在挑釁他們錦衣衛。
唐祥金搖了搖頭:「喝醉的,意外身亡。」
「好一個意外!」
聞言,方海川冷哼道。
「你們呢?」
沉思片刻後,方海川看向其他人。
「沒什麽收獲。」
其他人都是一臉無奈,其中一人開口道:「現在有的證據就是各地漕糧在征收上,那些船幫、胥吏勾結,除了正糧之外,還征收了大量「耗米」「耗費」橫征暴斂,若是繼續查下去,應該還有收獲。」
「查下去?」
方海川冷哼了一聲,若是要查這個,他又何必繼續查,這個問題早就已經是滿朝皆知的,用這個問題向楊一鵬發難,頂多讓楊一鵬致仕,根本沒什麽用。
這時候,一個校尉手中拿著一封信匆匆走了進來。
「千戶,衙門送來急信!」
急信?
聽到這話,方海川頓時眼前一亮,連忙將信奪了過來,將信拆開,只見信上寫著幾個字。
兄長,速來,注意隱蔽!
看到這幾個字,方海川頓時大笑出聲!
看著大笑的方海川, 所有錦衣衛百戶都是一臉茫然,不知道方海川到底看到了什麽,竟然如此高興。
「收拾一下,我們走!」
方海川手一震,手中的信瞬間化為齏粉。
「千戶,去哪?」
一個錦衣衛百戶好奇道。
「別問,跟著來就是。」
方海川擺了擺手,蘇浩讓他注意隱蔽,顯然只是有線索,還沒將證據拿到手。
聽到方海川的話,其他人也就不再多問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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