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方海川的話,蘇浩不禁一愣,但還是很快便回過了神來,沉默了片刻後,輕輕搖頭道:“承蒙千戶厚愛,小弟在左千戶麾下呆得不錯,而且左千戶對小弟多有照顧,現在左千戶處境不太好,小弟暫時不願離開。”
雖然現在左羿鋒確實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但是自加入錦衣衛開始,左羿鋒對他還算不錯,現在轉投到方海川麾下,他的本心過不去。
“既然如此,那為兄也就不強求了,若是哪天蘇兄弟願意來濟南府,為兄必定倒履相迎。”
見蘇浩沒有同意,方海川也沒有生氣,現在他和蘇浩的交情已經結下了,以後若是遇到棘手的問題,他請蘇浩幫忙,相信蘇浩也不會拒絕,加不加入濟南府都一樣。
雖說道教那邊不缺這種會追蹤之術的高手,可那些人和蘇浩不一樣,對方和他不是同一個體系,他想請道教的人出手,要麽用銀子,要麽用天材地寶,可這些東西都是要他自己出的,錦衣衛可沒有這項支出。
而蘇浩不同,蘇浩本身就是錦衣衛百戶,請蘇浩出手,他只需要從任務中分出屬於蘇浩的那份大功就足夠了,蘇浩這邊也可以直接記錄進案件之中,這是錦衣衛內部允許的,當然了,能不能請到人幫忙就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
處理完了濟南府的事情後,蘇浩跟著方海川一起前往濟南府,他接的泥鬼任務就是濟南府這邊的,具體的宗卷都在濟南府的錦衣衛衙門中。
………
兩天后,一行人終於來到了濟南府錦衣衛衙門,在安排了一個叫廖青的二流武者給蘇浩充當向導後,方海川便匆匆離開了。
對於方海川的安排,蘇浩也沒有意見,作為執掌濟南府錦衣衛衙門的錦衣衛千戶,方海川也是個大忙人,能夠抽時間給他安排個二流武者當向導已經很不錯了,別的錦衣衛百戶過來執行任務可沒這待遇。
“蘇百戶,這裡就是卷宗庫了。”
廖青帶著蘇浩來到了一排房屋前。
卷宗庫比蘇浩想象的要大,由數間石屋打通而成,也更冷清,偌大的卷宗庫內只有一人在調取卷宗,不過蘇浩兩人進來,這人也沒有理會。
“廖百戶,不知想要查找什麽卷宗?”
看到廖青和蘇浩進來,一個校尉連忙迎了上來。
廖青說道:“我要淄川一帶那隻泥鬼的卷宗。”
“廖百戶請稍等,我去取。”
校尉思索一下後,轉身走到一個書架前,搬了幾十份卷宗放在蘇浩和廖青身前,然後又來來回回搬了好幾次才忙完,而蘇浩兩人身前的卷宗已經堆成了一座小山。
“廖百戶,目前從各地縣衙送來關於泥鬼害人的卷宗都在這裡了,共有兩百多份,其中被害死的百姓有一百余人,其他的人也都是陽氣大損,命不久矣。”
校尉從卷宗堆中抽出了一份:“這一份卷宗是第一次發現泥鬼的案子。”
蘇浩接過卷宗,卷宗是淄川縣送來的,出事的是縣下一個叫窎(diào)橋的村子,遇害的是村裡一個叫王炳的人,報案的是王炳的妻子。
據王妻所說,王炳是被村裡土地的夫人所媚惑,最後被吸乾陽氣而死,後來經過縣裡的神婆所查,窎橋村的土地沒有真神入駐,只是村民所建,害人的東西是附身的土地像中的鬼物。
看完了卷宗後,蘇浩將卷宗放下,然後又隨手抽出一份卷宗,
翻開之後發現,這份卷宗同樣來自淄川縣,出事的是另一個叫羅村的村子,而出事的人則是一個婦人,不過這次婦人沒死,只是被吸了大半陽氣。 放下了卷宗後,蘇浩又連翻了好幾份卷宗,眉頭也逐漸皺起,從幾份卷宗中,蘇浩能清楚地感覺到,作亂的泥鬼正在不斷變強。
在媚惑王炳的時候,泥鬼假冒土地夫人足足用了半年才將王炳的陽氣吸光,而到羅村那個婦人時,隻用了一個多月便吸了其大半陽氣。
後面的幾份卷宗,時間變得越來越少,甚至幾天就能害一條性命,而且手段也變得越來越多,一開始的只是媚惑,後來已經能蠱惑百姓自殺了。
他跟著福伯這麽久,對於鬼物也有了幾分了解,這個世界雖然有鬼,但是想變成鬼是很困難的,而且這個世界也有地府陰差,人死之後,陰差便會來拘魂。
想要變成鬼,只有三種方法,一種是冤死,而且死的時候還要怨氣衝天,這種冤死鬼尋常陰差無法拘魂,地府也不會特意派強大的鬼差來拘魂。
第二種則是被人強行拘魂變成鬼,第三種則是死在一些特殊的地方,陰差無法發現,福伯就是死在了一個極陰之地,沒被陰差發現,成了一個兩百年的老鬼。
而且就算變成鬼也不是立馬就擁有強大力量的,鬼想要變強大的方法有三種,一種是和福伯一樣受人供奉,慢慢修行,走鬼仙之道,一種是受香火供奉走神道,如城隍神、土地,一種則是怨氣,死得越冤,死得越慘,怨氣就會越大,怨氣越大就越強,怨氣大到極致甚至可以直接化為厲鬼,不過這種方法會讓厲鬼失去理智。
尋常孤魂野鬼頂多施展一下鬼打牆之類的幻術,想要強行扭轉活人的求生意志讓人自殺,至少要福伯這種層次的老鬼才行,而且也只能對付一下普通人。
而且福伯所走的鬼仙之道進境極難,近兩百年的修煉,也就和一些強大的厲鬼差不多,厲鬼之上還有鬼將、鬼王,之後才能成就鬼仙之位,而在人間,修成鬼王都幾乎無望,除非可以進入地府。
這泥鬼便是從走鬼仙之道轉入邪道的惡鬼,不甘走鬼仙之道慢慢修行,而是吞噬活人陽氣,這種做法固然可以快速提高修為,但風險也極大,不但要承受失去理智的風險,還得受到朝廷的剿殺。
思索了片刻後,蘇浩才開口道:“最近一次泥鬼害人發生在哪裡?”
聽到蘇浩的話,校尉看了一眼廖青,見廖青沒反應,這才說道:“現在泥鬼作亂的范圍波及了濟南府、青州府、萊州府三地,最近一次在蒙陰縣那邊,具體的卷宗在這裡面。”
“找出來吧。”
蘇浩若有所思,能夠遍及三個府,這泥鬼恐怕不容小覷,要麽泥鬼的實力還在福伯之上,要麽有人相助。
PS:兩個案子都是出自《聊齋志異.卷九》
《土地夫人》
原文:
窎橋王炳者,出村,見土地神祠中出一美人,顧盼甚殷。挑以褻語,歡然樂受。狎昵無所,遂期夜奔。炳因告以居止。至夜,果至,極相悅愛。問其姓名,固不以告。由此往來不絕。時炳與妻共榻,美人亦必來與交,妻竟不覺其有人。炳訝問之。美人曰:“我土地夫人也。”炳大駭,亟欲絕之,而百計不能阻。因循半載,病憊不起。美人來更頻,家人都能見之。未幾,炳果卒。美人猶日一至。炳妻叱之曰:“淫鬼不自羞!人已死矣,複來何為?”美人遂去,不返。土地雖小,亦神也,豈有任婦自奔者?憒憒應不至此。不知何物淫昏,遂使千古下謂此村有汙賤不謹之神。冤矣哉!
譯文:
淄川窎橋村有個叫王炳的人,出村時,看見土地廟中出來一個美女,顧盼王炳,情意殷切。王炳用猥褻的語言調戲她,她卻很樂意接受。兩人想親熱一番沒有合適的地方,就約好夜裡幽會。王炳於是把自己居住的地方告訴了她。
到了夜裡,美女果然來到,兩人歡愛異常。王炳問她的姓名,美女不肯說。從此往來不絕。有時王炳和妻子同床,美女也必定來找他作樂,而王妻竟然感覺不到。王炳驚奇地問美女,美女說:“我是土地的夫人。”王炳非常害怕,屢次想拒絕和她往來,但是任何辦法都不能阻擋。就這樣過了半年,王炳的身體病乏得不能起床了。美女來得更加頻繁,家裡的人都能看得見她。沒有多久,王炳真的死了,美女還每天來一次。王妻叱罵她說:“你這淫鬼好不害羞!人都已經死了,還來幹什麽?”美女於是離去,再沒來過。
土地爺雖小,也是神,豈有讓妻子私奔的?就是糊塗也不至如此。不知是什麽淫昏東西,竟使千古之後說這個村裡有肮髒下賤不嚴謹的神,真是冤屈啊!
《泥書生》
原文:
羅村有陳代者,少蠢陋。娶妻某氏,頗麗。自以婿不如人,鬱鬱不得志。然貞潔自持,婆媳亦相安。一夕獨宿,忽聞風動靡開,一書生入,脫衣巾,就婦共寢。婦駭懼,苦相拒;而肌骨頓耎,聽其狎褻而去。自是恆無虛夕。月余,形容枯瘁。母怪問之。初慚怍不欲言;固問,始以情告。母駭曰:“此妖也!”百術為之禁咒,終亦不能絕。乃使代伏匿室中,操杖以伺。夜分,書生果複來,置冠幾上;又脫袍服,搭椸架間。才欲登榻,忽驚曰:“咄咄!有生人氣!”急複披衣。 代暗中暴起,擊中腰脅,塔然作聲。四壁張顧,書生已渺。束薪爇照,泥衣一片墮地上,案頭泥巾猶存。
譯文:
淄川羅村有個叫陳代的人,從小就愚笨醜陋。娶了個妻子某氏,卻很美貌。她因為自己的丈夫不如人,鬱鬱寡歡,很不如願。但是她能保持貞操清白,婆媳之間也相安無事。
一天晚上她獨自一人睡在屋裡,忽然聽到風把門吹開了,一個書生進來,脫了衣帽,和她同床而臥。婦人害怕,苦苦用力抗拒。然而渾身頓時癱軟,聽任書生輕薄而去。此後書生每晚上都來。過了一個多月,婦人面容憔悴,身體困乏。婆母感到奇怪,就問她。婦人起初羞慚不想說;再三追問,才把實情說了出來。婆母害怕地說:“這是個妖怪!”便想方設法禁止,最終也沒能杜絕。
於是婆母就讓陳代藏在屋裡,手持木棒等候著。到了半夜,書生果然又來了,把帽子放在桌子上,又脫下袍服,搭到衣架上。才要登床時,忽然大驚道:“哎呀!有生人氣!”急忙再去披衣。陳代從暗中突然跳出來,揮棒打中書生的腰脅,只聽到嗒的一聲,再四下一看,書生已經沒了蹤影。拿把柴草點火一照,看見有一片泥衣掉在地上,桌子上的泥帽仍然放在那裡。
PS2:老鐵們,以後短的聊齋故事就發出來,長的就盡量縮略寫出來,篇目會發在後面,省得老鐵們罵我騙錢o(︶︿︶)o
最近把聊齋裡的故事看了大半,發現最長的故事加上譯文竟有一萬多字,發出來估計會被打死吧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