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鋪子現在忙不過來了,想讓您去和我們幫忙。”潘娘快人快語地把做火鍋的事情說了出來。
她本以為楊嬸會立刻答應,沒想到卻看到她卻面露難色。
“您放心,每天下午再到鋪子裡去就行,不耽誤你們家裡自己的活兒,我和當家的商量過了,每個月給您15先令的工資。”
楊嬸還是沒有說話,而是把目光投向了正在喝棒子粥的老楊頭的身上。
後者雖然蹲在門外,但是這時喝粥的動作已經停了下來,顯然正在聽屋子裡的談話。
潘娘立刻就明白了,不是楊嬸有什麽難言之隱,而是在等著老楊頭拿主意。
窮到這個份上了,有錢賺還要猶豫?
當然,潘娘也能理解他們老一輩的想法:女人就是應該在家操持家務,不應該出去拋頭露面。
像潘娘這些潑辣爽快的場面人,指不定在背後就會被男人們罵成“傷風敗俗”的浪蕩女人呢。
不過,現在的事情是他們的家事,潘娘也不好插手。
老楊頭猶豫了很久,一口氣把碗裡那大半碗稀飯一口氣就喝了下去,接著才緩緩地說道:“老婆子,你就去吧,咱們都是窮人,沒那麽多講究,再說了,憑自己的力氣賺錢,不丟人,沒錢餓死了才丟人。”
“好,當家的,那我就聽你的。”
楊嬸一邊答應一邊抹了抹眼淚,而潘娘聽得也是心裡一熱。
“那您明天下午四點就來店裡上班,我們的工資從今天就開始算,要是咱們的生意好的話,我們後面再給您漲。”
潘娘把事情交代完之後就準備離開了,可前腳剛出門,後腳就又退回來了。
“誒呀,看我這個記性,有東西忘記給您了。”
潘娘一邊說著一邊把夾著的那個藍布包袱塞到了楊嬸兒的懷裡。
“這幾天店裡生意不好,做的花卷很多都沒賣出去,放在店裡面又吃不完,所以給你們帶了十幾個。”
“這、這怎麽使得呢,這太貴重了。”楊嬸說著就想退給潘娘。
別小看這些花卷,潘娘飯鋪的花卷都是用上好的白麵粉做的,一個至少的3便士,老楊頭給一個人剪頭髮也才5便士,所以根本吃不起白面花卷。
“您就收下吧。不是給你們大人的,就當是給狗子的,我一看到這個孩子就喜歡得不得了,就會想起我那個薄命的兒子,要是他活著,今年也就跟著狗子一起去上學了。”潘娘說著眼圈就紅了,兩個老人的眼圈也跟著紅了,他們也就沒有再推辭。
“咱不想過去的事情,多想想以後。”楊嬸反過來安慰潘娘道。
“對,咱們多想想以後,好日子還在後頭。”潘娘把眼角的幾顆眼淚擦幹了,就和老兩口告別了。
潘娘可不能休息,雖說今天鋪子裡沒有開張,但是她還是得去,把整個鋪子再重新歸置一下,盡量多擺下一兩張桌子。
此時,路上的行人已經多了起來,有的是和潘娘一樣的做小買賣的人,有的是準備去上工的工人,還有的是從城外來販賣皮草的殷人——他們穿著各種動物的皮毛做成的皮衣,頭上帶著五花八門的發飾,非常好認。
除此之外,偶爾還能看到一些白人。
在新城區剛剛建立起來的時候,白人是不會來這裡的,但是隨著新城區的各種店鋪越來越多,白人和華人在生意上的往來也越來越頻繁,新城區裡的白人也就更常見了。
雖然這些白人在新城區比較守規矩,但是潘娘對白人還有陰影,
每次遇到的時候都會躲開一些,有白人來鋪子裡吃飯的時候,她也盡量讓璿毛去招待。走了一段之後,潘娘終於回到了自家鋪子所在的那條街,快要走到店門口的時候,心裡突然“咯噔”了一下,因為一個她不想見的人也剛剛來到了她家鋪子門口。
要是發現得再早一些,那潘娘肯定先遠遠地躲開,等對方走了自己再出來,但是因為今天天氣冷,只顧著悶頭走路,所以並沒有提前發現對方。
果然,那個站在門口的男人朝著潘娘揮了揮手。
潘娘沒有辦法,只能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喲,歐陽兄弟,這麽一大早,您怎麽來了?”潘娘非常大方地提前開口打了招呼,但是眼神有一些閃躲。
“這是武大哥跟我定的爐子和鍋子,我給你們送過來了。”歐陽大官指著自己身後那輛裝滿東西的小推車說道。
“那我們那口子呢,又到哪兒躲懶去了。 ”
“沒有沒有,武大哥去找魚丸去了,咱們新城區的那家鋪子不知怎的就沒開門,所以他就去老城區的那家鋪子看看。”
“那邊的鋪子不是白人開的麽?”
“是的,武大哥很著急,說是今天先去買一些回來試試。”
聽對方說自己的丈夫去了白人的老城區,潘娘有一些不放心,但是卻也不能現在就去把他找回來吧。
“嫂子,您先別想了,把門叫開,讓我把這些東西放進去吧,外面也怪冷的。”歐陽大官不停地跺著腳說道。
“好,我這就去叫門。”
潘娘來到門前,用力地拍打著大門。
“璿毛,快開門,是我!”
很快,鋪子裡就傳來了窸窸窣窣的響聲,接著,門就打開了,璿毛的腦袋從裡面探了出來。
“姐,不是說今天不開店嗎?”璿毛抱怨道。
“是不開店,但是不能不乾活呀,你看看,這都幾點了,還不起來。”
在潘娘的催促之下,璿毛有一些不情願地走了出來,幫著歐陽大官把東西都搬了進來。
幾個人忙活了好一陣,終於把所有的東西搬了進來。
可是東西搬完之後,這個歐陽大官卻沒有離開的意思,而且支支吾吾的,似乎有話想要對潘娘說。
潘娘看在眼裡,愁在心上,又不好直接趕走對方,隻好先是躲進了廚房。
但是十幾分鍾過去了,歐陽大官竟然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潘娘隔著窗簾,看著外面正在擦汗的歐陽大官,非常為難。
最近一段時間,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過不只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