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德華的民兵營被安排在了最後,理查德上校果然大發慈悲,沒有讓他們走在隊伍的最前面。
雖然這樣會失去露臉的機會,但是愛德華和他身後的幾百白人民兵根本就不在乎這件事情。在戰鬥中,民兵就是用來消耗敵人子彈的,要不是總督府強製征兵,再加上平時開了不錯的軍餉,沒有人願意乾這個活。
這次能躲在後面,愛德華求之不得,他身後的那些民兵也都求之不得。
和第二步兵團那些高高在上的紅衫軍老爺不一樣,民兵營裡的大部分人真的都經歷了昨晚那陣可怕的炮擊,內心的恐懼還沒有完全散去。
雖然在出發之前,理查德就派人來通知他們,說那些大炮沒什麽準頭,讓所有人都不要擔心,但是小心一點總歸是沒有錯的,名聲都是大人物的,小命才是自己的。
下午兩點半的時候,大部隊終於走了一半的距離,前方傳來了命令,讓民兵營也前往前面的空地修整。
愛德華朝前看了一眼,發現幾百米那塊開闊的空地已經被威武的正規軍給佔滿了,擠擠攘攘,根本就沒有多余的地方給民兵營落腳。
說句老實話,愛德華也不想去和正規軍湊熱鬧,反正他們也不會給自己發放補給,與其和他們擠在一起,倒不如就呆在原地舒服自在。
想到這裡,愛德華眼珠子一轉,就把來傳令的那個上尉拉到了了一邊。
“上尉大人,您看營地裡面已經人滿為患了,咱們過去不是給你們添堵嗎,麻煩您回去和上校大人說一聲,我們不過去打擾你們了,就在原地休息,等大部隊出發的時候,我們再跟上。”
“這恐怕不行,理查德上校的命令是所有部隊都要重新集結,然後整隊。”這個上尉公事公辦地說道,一幅不容置喙的表情。
愛德華的這個民兵營營長當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在這個位置上沒少撈油水,他自然也知道該如何和這些軍官老爺打交道。他沒多說什麽,從懷裡就摸出了兩個英鎊的金幣,這是他提前準備好的。
愛德華用一種很精妙的手法把這兩英鎊塞進了上尉的口袋裡,整套動作滴水不漏,旁邊的人一點兒都看不出破綻。
上尉也是一愣,隨即臉上的表情就緩和了下來。
“您就幫幫忙,在理查德上校那裡幫我們說幾句好話,我們也是為了大局考慮考慮。”
“好吧,那我就去通報一下,理查德上校同不同意我可不敢保證。”
“好嘞,那就辛苦您了。”
看著上尉遠去的背影,愛德華在心裡暗暗罵了好幾句。
理查德上校才不會管這種破事呢。
這個拿了他賄賂的上尉甚至不會去報告理查德上校,修整的時間那麽短,誰會注意到他們這些無名小卒呢?
愛德華回到了隊伍旁邊,爬上了路邊的一個木箱,揮著手大聲地讓自己的部下停了下來。
“嘿,夥計們,理查德上校大發慈悲,讓咱們在原地休息,吃點麵包喝點水,待會再跟著大兵老爺們繼續往前走。”
亂糟糟的民兵裡發出了一聲歡呼。
“我不想喝水,能喝兩口酒嗎?”一個禿頂白人喊道,他的話引起了周圍好幾個人的共鳴。
“對,不喝兩口酒,老子的槍可打不準!”一個瘦得像竹竿一樣的白人已經從懷裡把酒壺都掏了出來。
“你要是槍都打不準的話,你的三個兒子是怎麽來的?”不知道從哪裡傳來了一個又細又尖的聲音。
“那幾次我可都喝了酒,
要不然可打不準!”竹竿一樣的白人反而得意地揮著手裡的酒壺。愛德華揮了揮手,讓這群烏合之眾安靜了下來。
“這次咱們任務不重,大兵老爺們一定能把那些華人都解決的,用不著咱們去吃子彈,我就替理查德上校做這個主了,帶了酒的人,喝兩口解解乏,只要不誤事就行。”
“敬理查德上校!”
“敬愛德華先生!”
接著,本來就亂糟糟的隊伍徹底就散開了。
有些人躲進了街邊的屋簷下,有些人去敲民房的門,有些人索性就原地坐在了路邊。
大家三五成群地圍在一起,掏出麵包和酒就大吃大喝了起來。
路過的一些閑漢乞丐也乘機加入了進來,氣氛非常歡快。
就連愛德華自己也坐在了一個木板箱子上,掏出了一大塊麵包大嚼特嚼了起來,麵包渣落在他的大胡子上,像夜空中的小星星。
當一切都無比祥和的時候, 愛德華突然聽到了一聲巨大的轟鳴聲。
接著,大地就猛然地抖了一下。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抬起了頭,看向了天空。
接著,他們就看了永生難忘的一幕。
幾十上百個黑色的小點拖著長長的白尾巴從天而降。
大家的視線跟著這些黑點快速地往下落,嘴巴都完全停止了咀嚼,酒壺裡的酒也不停地倒在了地上。
幾秒鍾之後,黑點全部落在了幾百米的那塊空地上……
先是安靜,接著就是排山倒海的爆炸聲。
那爆炸又裂又猛,比神話噩夢中雷神宙斯的閃電還要可怕。
一團團火光驟然亮起,接著又化作滿天的火焰。
那一群群穿著紅色軍服的英軍士兵上一秒還在喝酒吃肉,下一秒就徹底被爆炸撕成了碎肉和粉末——估計他們靈魂都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失去了可以依靠的肉體。
炮彈不停地落在那片站滿了人的空地上,連火焰都變成了血一樣的顏色。
最開始的時候,整個世界都像靜止了一樣,既沒有慘叫,也沒有人逃跑,只有接連不斷的爆炸聲。
幾秒鍾之後,僥幸活下來的白人士兵,才一邊狂喊著一邊四散逃離。
他們那驚恐萬分聲根本不像是人類的喉嚨能發出來的聲音:他們喉嚨仿佛被開了一個口子,不停地往外吹氣——聲帶徹底變成了一個只會發出嘯叫的口哨。
所有的人都成了螞蟻,失去理智的螞蟻,不停地逃離那片從天而降的死亡。
他們就算僥幸地活下來,也永遠不可能忘記這充滿了血和火的慘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