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聽便是一驚。
心裡很快明白過來,這是衝翁俊博案子去的。
至於邵質一走,接班來的茹太素,陳雲甫對這個名字也算熟悉。
無論是前世看史書還是今生在都察院裡坐班,這位茹禦史的名字都不止一次看到過。
而歷史上有一段趣聞,這位茹太素也是主角。
說茹太素給朱元璋寫奏本,洋洋灑灑上萬字,中書侍郎王敏讀給朱元璋聽,結果聽了一萬六千五百字全是廢話,便命人去把茹太素打了一頓。
而在都察院系統內,茹太素也算是老資歷了。
洪武三年茹太素便出任都察院監察禦史,後下放四川任按察使,後升刑部侍郎,也就是因為那次廢話奏本一事被貶黜浙江任左參政,兜兜轉轉再回到京城述職,沒想到這次竟接了邵質的班,重回都察院任右僉都禦史。
縱看茹太素仕途半生,基本算得上是政法口的老幹部了。
“堂官,您的茶。”
陳雲甫還在想著邵質此次轉任刑部的事,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打斷,回過神一看,是丁季童。
此時此刻的丁季童哪裡還有當初做試檢校時的倨傲,整個人臉上堆滿了諂媚和驚懼。
能不驚懼嗎。
如今的陳雲甫已是照磨所名副其實的一把手,而他夢醒之後,還只是一個尋常皂吏,兩人的身份天差地別。
如果陳雲甫記仇,把他革出都察院,那麽他丁季童此生再想入仕,就只能通過明年科舉一條路了。
而科舉?
自家人知自家事,丁季童深知自己這輩子也沒機會靠正大光明的路子考過去。
不學無術二十多年了,再去讀書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現在丁季童隻盼著能把陳雲甫熬走,他看的出來,陳雲甫背景通天,不可能在照磨所待一輩子,最多兩三年鍍完金就會調離,到那時他背靠家族在吏部的關系,根本不怕沒有機會。
“謝謝。”
陳雲甫捧起茶碗喝了一口,又詫異的衝面前的丁季童說道:“怎麽,你還有事?”
“那個...”丁季童遲疑著、唯唯諾諾了片刻才言道:“堂官,之前下吏多有冒犯,還望您不要介意。”
“我...”陳雲甫才開口,而後笑了起來:“本官怎麽會介意呢,正巧,守卷宗房的老李頭歲數也大了,卷宗房十幾間大屋,上萬件卷宗也守不過來,本官打算調你去卷宗房鍛煉鍛煉,你把咱們這屋裡打掃出來就去找老李頭報道吧,把他調回來。”
丁季童頓時睜大了眼。
之前說過,照磨所的工作性質就是都察院檔案室,看管檔案的,而像陳雲甫他們工作的這間屋子就相當於辦公室。
檔案都存在哪呢,就是陳雲甫口中的卷宗房。
卷宗房有十幾間大屋,存放著上萬件卷宗,看守卷宗房是照磨所唯一一個又苦又累的崗位。
也是都察院為數不多長年累月沒法回家,要住在都察院的崗位。
因為得守好啊。
丟一份卷宗,按照都察院的章程,照磨也就是陳雲甫會被免職,而守卷宗的那位,流放!
若是丟的大案、要案,那更完犢子,直接拉出去砍頭。
陳雲甫口中的老李頭是如趙乾一般的三無人員,從有都察院開始,十幾年來一直看守卷宗房,卷宗房都成了他的家。
每天就在卷宗房門口坐著,看書曬太陽,有人來卷宗房借閱卷宗,老李頭就做個登記。
工作性質倒是有些像圖書館管理員。
而等到下值前,老李頭還會按照登記的信息將這些卷宗要回來,如果卷宗是被禦史、刑部、大理寺等上級調走做辦案之用,老李頭還要將相關情況稟報到照磨這裡。
照磨會轉報經歷司經歷,到期還是要差人跑腿把卷宗要回來的。
現在陳雲甫讓丁季童去守卷宗房,也就怪不得後者傻眼。
這算什麽,發配邊疆嗎。
到了卷宗房,一年也回不了兩次家啊。
一想到家裡的美嬌娘, 剛搞上手的俊丫鬟,丁季童就苦了臉。
“堂官。”
“能乾就乾,不能乾...”陳雲甫臉上依舊帶著笑,就是語氣逐漸冷漠許多:“就滾蛋!”
丁季童沒轍了,哪怕心裡再是恨的咬牙切齒,此時此刻也得硬著頭皮應下這份差事。
“是,下吏遵命。”
一扭頭,丁季童差點甩出兩滴眼淚來。
也是該著,怎麽就讓陳雲甫上了位呢。
坐在離陳雲甫位置不遠的趙乾憋著笑,趕等到丁季童離開,馬上跑到陳雲甫這說道:“堂官,您這一手安排的妙啊。”
想著早前兩個月裡丁季童的猖狂驕橫,此時此刻,趙乾就覺得心裡一口惡氣是出的乾乾淨淨。
“那丁季童就是活該。”
陳雲甫看了眼趙乾,輕咳一聲。
“什麽活該?本官將他調去卷宗房,也是為了加強卷宗房的看守和管理工作。”
“對對對。”趙乾馬上改口,就是臉上的笑怎看都那麽得意。
其實又何止他得意,陳雲甫心裡一樣痛快。
雖然這麽做有打擊報復的嫌疑,但那又如何。
他陳雲甫又不是軟柿子,他現在掌了權,若是什麽都不做,豈不是更讓人笑話。
混官場,太軟反而是一件壞事。
上級和同僚都會覺得你不行。
軟蛋還配做官?
端著茶碗,陳雲甫身子向後一靠,鼻子裡哼著小調,閉目養神的好不悠哉。
嗯,總算是找到一點熟悉的感覺了。
還是做官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