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細細強忍驕傲,紅著臉道:“不敢,不敢……”
"如此一來,就等嶽涯那邊的消息了。"姬縈說。
在等待嶽涯歸來的時候,姬縈讓軍營那邊照常征兵。
由於兵餉等一切都沒有變動,於是征兵的情況和姬縈接手前一樣,難有進展。
許多人都等著看姬縈這個空降的掛名太守的笑話,但姬縈不慌不忙,胸有成竹,每日不是睡到日上三竿,就是傍晚了還在街上溜達。
“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是閨秀的定義,很顯然,姬縈和這個詞無關。
她是屬於在屋頂下多呆一會都會背部發癢的那種人。
有事沒事,就愛上街溜達。
雖然人住在姬府,但她沒事的時候最愛去宰相府。宰相府的管家和門房,都已成了她的熟人,一見面就問:
“又來找大公子啊?”
在他們眼中,姬縈能夠不慌不忙,一定是徐夙隱給她出了主意,任他們想破腦袋,也想不到他們之間真正的主從關系。
每次來到宰相府,徐夙隱通常在讀書。
雖然同是屋簷底下,但不知怎的就是徐夙隱在的這個屋頂下要好打發時間許多。
他讀書,但姬縈不愛讀書。為了讓她不在屋裡轉來轉去,這裡看看,那裡摸摸,徐夙隱便準備了一張沙盤,她每次一來,他便教她如何在沙盤上演練行軍打仗。
夏日酷熱,但徐夙隱的小院裡卻總是微風習習。
煦風吹拂著院子內的幾攏翠竹,窸窸窣窣的竹葉聲好像一隻隻小手撥動溪流發出的水聲。
徐夙隱不耐寒,但每次姬縈到來,她總能看見房間裡的冰桶裝滿了散發著陣陣寒氣的冰塊。而他穿得比平日裡更厚,水叔還會白她一個白眼。
她覺得這裡的一切都比自己在姬府時有趣、令人平靜、仿佛心靈回到了安處。
當又一次在沙盤上走入絕境,輸給了徐夙隱的藍旗後,姬縈扔下紅旗不幹了。
“不玩了不玩了!你都不知道讓讓我!”
姬縈倒在身後的榻上,玩起了耍賴的把戲。
“戰場上的敵人也會讓你嗎?”徐夙隱平靜地抬起眼皮,淡淡道。
“可這又不是戰場!”姬縈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苦口婆心地教他怎麽對自己的心思,“你連贏我這麽多次了,差不多是時候輸我一把。這樣,你再贏了我,我不就得氣死?我不就得發憤圖強,鑽研兵書,立志在下一回擊敗你?這樣一來,你如意了,我也高興了,有什麽不好?”
她喋喋不休,口齒伶俐,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
徐夙隱唇畔掛著一抹不自知的微笑:“你對人性倒是琢磨得挺透。”
“我只是了解自己罷了。”姬縈面露得意。
“一個人,若是連自己都不了解,又談何了解他人?”徐夙隱放下了手中的最後一枚藍旗,堵住了姬縈唯一的生路。
沙盤上的這一戰役塵埃落定。
人各有長處,姬縈不得不承認,徐夙隱的腦子確實比她的腦子要靈活許多。但沒關系,這樣靈活的腦子,是為她所用的。
四舍五入,便是她的腦子。
姬縈從榻上站了起來,望著窗外的余暉,伸了個懶腰道:
“太陽落山了,我也該回去了。夙隱兄,明日我再來找你,記得一定要輸給我。”
徐夙隱露出微笑。
“好。”
他的聲音也如窗外簌簌作響的竹葉,帶著柔風的和煦。
姬縈踏出宰相府的時候,意外看見了自家的馬車。車前坐著戴著木質面具的江無源,他一動不動地坐在車前,無視周遭好奇打探的目光,直到姬縈出現,他的目光才有了移動。
“主公。”他跳下馬車,面向姬縈拱了拱手。
在人前,他永遠恭恭敬敬地喚她一聲主公,哪怕她說可以直呼姓名。
姬縈不願拂了他的好意,就著他的手上了馬車。
“你怎麽來了?我不是說我會自己回來嗎?”姬縈問。
“官至四品,不說前後簇擁,身邊總要有個人隨侍才行。”江無源板著臉道,“主公就算不叫我,我知道了,也會馬上趕來。”
“隨便你吧,說不過你這強人。”姬縈無可奈何地撩起車簾坐了進去。
馬車緩緩向前,掉了個頭,往姬府方向駛去。
姬縈放下簾子,拿起桌上準備的茶果就開吃。
馬車很快來到青州的熱鬧街道,窗外人聲鼎沸,但這和諧的生活之聲很快就被不和諧的叫罵聲給破壞了。
“你這賤人!別想跑!”
姬縈撩開車簾的時候,剛好看見一個發髻凌亂,身穿喜服的年輕女子摔倒在街上。十多個模樣粗魯的家丁凶神惡煞地追在她身後。
“我們老爺娶你這風塵之地的女子做小,是看得起你!你家媽媽是收了錢的,你竟敢跑,置我們老爺的顏面於何地?!”
愛看熱鬧是人的天性,姬縈也沒擺脫這惡習。
她下意識看向逃婚女子的面容,那張楚楚可憐的臉上,斑駁的淚痕正在夕陽下閃動著粼粼光芒,一顆小小的淚痣落在她的右眼角下方,像是混入白雪中的一枚黑瑪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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