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裡的人物在過道裡被蹲在草叢的人陰了,神遊天外的遲拓嚇一跳,凳子往後挪了一下,嘎吱一聲。
非常突兀。
所以左邊那團人整個跳了起來,怕吵到右邊的,捂著嘴。
遲拓看向右邊那團。
那團人動了一下,問:“幾點了?”
“十點四十。”遲拓答。
“啊……”那團人歎氣,“還有二十分鍾……”
她入不了戲,她看到遲拓在玩遊戲……
她都打算把自己的線都斬斷了,跟王珊珊雖說不是第一次那麽吵架,但是那麽絕的是第一次,她估計她以後沒事也不會回望城看她了。
去看她也會被她打出門。
這十年她們母女兩個互相捅刀子的功力都已經能信手拈來了。
最親的人已經被她推開,在電話裡頭罵得仿佛不是她生出來的孩子一樣,一直說她是畜生,說她沒良心,說她果然是紅了翅膀硬了,說要把她送到九院電擊,說要去找記者去曝光她。
親母女,她為了王珊珊入的行,結果十年功夫,變成了仇人。
本來這些情緒足夠她斷掉那根線,給自己和那群群演一個交代。
但是她一直在看遲拓帶回來的那個紅色盒子。
那好像是望城的綠豆涼糕……
然後就注意到遲拓的坐姿,他是不是不太舒服,背一直凹著,不符合他的老狗人設。
最後看到他在幫她打排位。
她就有種很荒唐的,我們這三個人在這屋子裡到底在幹什麽的感覺。
別說入戲,她現在去拍能把楊正誼氣出高血壓。
“喂!”她拿那件衣服口袋裡頭的暖寶寶砸遲拓。
遲拓回頭:“嗯?”
“幫我找題乾。”她說,“二十分鍾。”
演完,她就可以吃綠豆涼糕。
第六十章
“我覺得遲律好厲害。”蘭一芳感歎。
“像踩著七彩祥雲來拯救我的英雄, 對吧。”安也坐在她旁邊,輕笑。
蘭一芳有點尷尬,唔了一聲。
安也笑著沒有說話。
她是越來越好奇這位英雄在趕來的路上經歷了什麽了。
拍戲順利過了,她入戲失敗, 學霸遲拓幫她抓了個她沒有想到的題乾, 他說上次楊正誼跟她說戲的時候,說的是阿琳是為了救贖自己選擇了人格分裂, 而不是逃避。
不是切斷。
而是加深。
因為她想活下去, 因為她寂寞, 所以她幻想出了一個永遠彩色視角的孩子。
阿琳不是想要去別的世界,阿琳隻是一個人太孤單了, 所以想出了很多人, 幫她扎根在這個世界裡。
她和正常人之間的敵意,是因為希望得到認同。
遲拓說:“掙扎是為了活下去。”
這句話楊正誼也和她說過,她當時並不能理解,但是今天晚上,遲拓蒼白著臉跟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心被很重很重地扯了一下。
難受。
所以當她再次進入到那個黑漆漆的寒冷的房間, 她演出了掙扎。
剩下的五條鏡頭, 也一次性過了。
楊正誼看回看的時候又抽掉了半包煙, 朱颯編劇的眼睛也有些發紅。
導演和編劇並不會特別了解演員的私生活, 也不知道他們在拍戲的時候都經歷過什麽, 隻能通過屏幕看出演員當下的狀態。
安也會和楊正誼合作三次, 除了演技過硬之外, 氣質符合也是一方面, 安也身上有自毀氣質,很危險, 但是她的破碎感在大屏幕裡被放大以後,非常有感染力。
可這一次,楊正誼和朱颯在轉型的這一次,安也和他們一樣,都莫名其妙地經歷了某種蛻變。
楊正誼和朱颯是因為年紀大了棱角平了,逐漸對那些疼痛尖銳的東西失去了靈感,想著轉型,才會一直在糾結需不需要開放結局,甚至最後把名字改成了向陽。
而安也,是他們通過鏡頭眼見著這兩個月她從自毀破碎變成今天這樣,她今天,終於知道了掙扎。
阿琳第一個出現的孩子人格,在懵懂睜開眼睛的時候,像是一隻已經知道世界困苦但是仍熱情迎接的雛鳥。
她開始學著在破碎的懸崖邊緣發芽。
她終於真正地抓住了阿琳這個人的人設,從身到心。至此,阿琳的每個眼神每個行為,都有了承托的注解。
這一年除夕夜的拍攝,終於在楊導大手一揮下,圓滿收工。
***
安也叼著沒點的煙皺著眉在搜索遲拓剛才吃掉的藥。
他在幫她抓題乾的時候臉色就已經很不好,問他怎麽了他也不說,等她去拍戲了,蘭一芳說他猶豫了一下拜托她去他車上幫他拿一下藥。
主要是頭暈的不太方便走路,地上又有積雪,遲拓怕萬一摔了更麻煩。
蘭一芳說遲拓吃了藥就睡了,民宿客滿,他是睡在安也房裡的,現在裡頭關著燈,安也和蘭一芳坐在外頭,安也煙癮上來了,拿了一支還沒點上就拿到了蘭一芳從車裡拿出來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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