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低下頭,頗有些失望。
兩人轉身要走,小小報著希冀回頭一望,“咦”了一聲,謝玄插進爐中的香束燃得極快,香火一熄,土地神像竟然動了一動。
小小眨眨眼,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趕緊讓謝玄把余下的香火都點燃,大把插進香爐中。
一經謝玄的手,火燒得極旺,香上火苗倏地冒尖,差點兒燙了他的手指頭。
小小定睛望去,只見香煙浮動處,有個身影黯淡的白胡子老頭兒蹲在香爐邊,不斷吸著香煙,越吸他的身形輪廓就越清晰。
小小凝神靜氣,聽見這老頭低聲嘀嘀咕咕:“好香啊,好香。”
謝玄眼中茫茫,除了土神台什麽也瞧不見。
小小輕聲道:“土地公公,真是你許了女鬼去報仇的?”
白胡子老頭兒腳下一滑,差點栽倒,他驚異地抬起頭來:“你這個女娃娃,竟能看見我?”
謝玄聽見小小在說話,他盯著那個破神台驚訝道:“真的能顯靈?”
白胡子老頭不高興了,瞥了謝玄兩眼,又看看神台,滿意一笑,伸手抓起供奉的燒雞水酒,大嚼大吃起來。
小小還指望著土地能說出師父的下落,對他十分恭敬,把竹簍裡裝的吃食都掏出來,從白香雪那兒搜刮的點心,鴨肉包子,軟面餅,全都羅列到神台上。
白胡子老頭一邊吃一邊翹胡子:“你這女娃很乖很乖。”
等他吃完了,兩隻油手摸摸長胡須,打出一個飽嗝,摸著肚皮問:“說罷,你們倆來求什麽?”
小小恭敬問道:“土地公公,我們師父有沒有來過池州城?”
土地爺看小小十分乖巧,也實話答她:“我是池州土地,只要踏過池州的土,我都能知道,可是……”
白胡子老頭兒看了看他的這間神廟:“如今敗落這個樣子,我也管不了事兒囉。”
小小指了指廟外的老槐樹:“樹上的女鬼進城了,說是尊了您的法旨。”既管不事怎麽能圓女鬼的心願。
土地爺看了小小一眼,笑得慈眉善目:“她在我這兒日日告狀,已經二十年了。”
每到太陽落山,這女鬼就解下羅帶,奔進土地廟哭告,告完了又把自己再吊回去,夜複一夜,整整二十年,煩得土地爺兩耳生繭。
土地廟從前香火鼎盛,自從一陽觀來了個十分厲害的知觀,把香火都攬了過去,土地廟便漸漸敗落到只有一個鬼上門。
他那會兒隨口答應了這女鬼,只要她能離開這廟門,便許她自己了結這段因果。
本以為女鬼為樹作縛,不能作惡,誰料到會竟會遇上謝玄和小小,也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老頭兒又看了一眼謝玄:“說來還是這男娃娃圓了她的心願。”
小小不解。
“要不是他夢裡發威,又怎麽會燒斷了她上吊用的羅帶,她一落地,可不就找她的仇人報仇去了。”
……
“那她要是為惡怎麽辦?她明明該找那個男人報仇,怎麽會找到白雪香身上?”
“這個嘛……”白胡子老頭滿面尷尬,抬手撚撚須,要是原來他能管,如今全靠謝玄的香火才能顯靈,也管不住女鬼了。
“你二人既是道門中人,就該濟世……”
“怎麽酬謝?”謝玄雖什麽也看不見聽不見,但從小小三言兩語裡大概猜出了土地的意思,開口就提條件。
白胡子老頭眯眼一笑:“年輕娃娃口氣倒大,女鬼可是你們放出去的,幫人就是幫己。”
小小蹙眉,萬事萬物都講承負因果,她把這話告訴謝玄,心中憂愁,別讓師兄擔了這承負因果。
謝玄“哧”笑一聲,他瞧不見土地,隻對著神像道:“要不是那女鬼冒犯,我也不會燒斷她的羅帶,縱有承負,也已經了結。”
土地不料謝玄這麽不好騙,換了個說辭:“這樣吧,她發了願,二十年的願力回饋,足夠我替你們算一算要找的人身在何處了。”
小小謝玄對視一眼,這事兒還真是不管也得管了。
土地公兩道低垂白眉一彎:“事兒也容易,只要她不傷及無辜,便由得她去。”
兩人有了土地的保證,又回到城中去,誰知竟連白雪香的大門都沒能進,在小巷裡就遇上了於婆子從一陽觀請來的蕭真人。
蕭真人一身簇新道袍騎在馬上,身後跟著兩個徒弟,二十來歲年紀,也是一身簇新的道袍,一個抱劍,一個抱拂塵。
於婆子見了謝玄和小小,想起昨日那百來文的點心錢,自然沒有好臉色:“你們走罷,我們姑娘請了蕭真人出山,哪還用得上你們。”
蕭真人瞥都沒瞥他們一眼,兀自下馬進門去了。
那兩個徒弟更是把眼孔抬到天上,掃過謝玄和小小身上的舊道袍,哧笑起來:“哪裡來的野道,也敢在一陽觀的地界招搖撞騙。”
小小皺著眉頭:“我們不是野道。”
那兩個小徒目光在他們臉上睃了一圈,臉上全是輕蔑之色:“那就報上你的道門來。”
兩人還真沒有道門,師父從沒說過他師承何處。
謝玄生性驕傲,最受不得這種閑氣,道門中人各憑本事,這一陽觀倒把池州城當成是自家的地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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