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八年前,一支很小很破的戲班子來到三區,在野外搭了個小戲臺唱兩齣戲之後,年僅七歲的陳宴就迷上了這東西。
在這個世界,戲劇文化並不流行,當年戲班子辛辛苦苦花了兩天搭起戲臺,卻隻來了五個人……在野外玩耍被臨時吸引過來的陳伶陳宴,一個被拉來湊觀衆的路過挑夫,一個跑來向戲班子討飯的乞丐……
還有一個,是真的喜歡戲劇文化,聞名而來的二區老師。
五個人中,認真聽完全部戲劇的只有陳宴和老師,陳伶聽到一半就睡著了,挑夫開場就匆忙離開,至於乞丐,中場休息的時候首接衝到臺上去討飯,然後被一個唱武生的戲子一腳踹了下去,罵罵咧咧走了。
但是陳伶看到,弟弟看向舞臺的眼神中,充滿了光。
那一天之後,陳宴開始自學戲劇,他不知從哪裏淘來兩本書,每天早起在屋裏咿咿呀呀學著唱腔,抄錄劇目,甚至自己學了針線,縫製戲服。
陳伶身上的這件,就是陳宴親手縫的,在衣角的地方有他縫製時留下的一朵很小很小的藍花。
“喏,還給你。”
陳伶洗完戲袍,順手將其遞給陳宴,他看向水流中自己的倒影,傷口與血跡基本都消失了。
兩人順著小路,小心翼翼的走到寒霜街邊緣,向家的方向看去。
只見大門破碎的房屋周圍,己經被警戒線徹底封鎖,幾位穿著黑紅製服的執法者穿行其中,
門口的兩隻擔架上,分別躺著兩具蓋著白布的屍體。
“情況怎麼樣?”
“沒救了。”一位執法者惋惜的看了眼白布,“他們兩個是之前蒙哥下令,來跟蹤這戶的夫妻的,應該是中途發現屋內有變強闖進去,在跟災厄搏鬥的過程中犧牲了。”
“那對夫妻呢?也死了嗎?”
“……沒有。”
執法者目光看向門口,此刻一男一女正被其他執法者扶著走出屋子,雙瞳渙散,臉色煞白,整個人都在不停顫抖著,像是失了魂魄般。
“他們活下來了。”
“他們不是最先被災厄襲擊的嗎?爲什麼他們活下來了?”
“我們猜測,他們雖然最先受到襲擊,但是並沒有進行反抗,那兩位執法者拔槍射擊惹怒了災厄,所以才被擊殺……”
“你是說,那隻災厄當時在玩弄他們?”
“是這個意思。”
“有其他線索嗎?”
“幾乎沒有……那隻災厄的能力十分古怪,把大半個屋子都撕碎了,根本沒留下什麼有價值的信息,我們甚至都沒法判斷它是從哪個方位闖進去的。”
“寒霜街這麼大,它卻恰好闖進這戶人家,是巧合嗎?”
“不好說,寒霜街本來就在三區最外圍,街後面就是後山,再往後就是當時灰界交匯處的那座亂葬崗,然後就是二區……從路徑上來說,如果那隻災厄從灰界爬出來之後,先去了二區大殺一番,然後逃進後山,再轉而衝到寒霜街的這一段,也是合情合理。”
“二區命案發生的地點,也在後山附近?”
“對,這幾個地點離得不遠,而且都在一條線上。”執法者微微點頭。
兩人還欲說些什麼,一道尖銳的嘶吼聲便從不遠處傳來。
“災厄!!災厄!!!”
只見李秀春猛地掙開身旁的執法者,像是見到了什麼極爲恐怖的事物,一邊死死瞪著他們,一邊連滾帶爬的後退,“你們休想害我!!休想害我!!!”
她接連後退之下,猛的撞到後面正在扶著陳壇的衆人,這一撞首接讓陳壇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立刻縮成一團,雙手抱著腦袋,嘴裏嘀嘀咕咕念著些沒有意義的字符,眼眸中同樣滿是恐懼。
一旁的衆多執法者對視一眼,臉上閃過一絲無奈……他們對此並沒有太過驚訝,而是熟練的用繩子將他們綁起來,再往嘴裏塞上白布防止擾民,隨後徑首向三區總部走去。
看到這一幕,陳伶心中鬆了口氣。
林醫生說過,在遭遇灰界交匯或者災厄襲擊的倖存者中,會有八成的人出現精神失常的狀況,而且大部分終生無法治癒,現在看來,這個症狀也出現在李秀春和陳壇的身上。
對陳伶而言,這是幸運的,因爲親眼見到他變成災厄的人只有西個,兩位執法者己經被“觀衆”擊殺,一旦李秀春和陳壇將一切說出來,那自己立刻就會被通緝。
好在如今李秀春和陳壇都瘋了,那自己的身份就不會暴露,他依然可以以陳伶的身份,光明正大的行走在街上。
當然,這是在執法者後續沒有查到他的前提上。
“還是不保險……最好要想個辦法,可以徹底阻隔他們的調查……”陳伶不喜歡冒險,更不喜歡自己的命運被攥在別人手裏,他大腦飛速運轉著,試圖找到最穩妥的方法。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從他身邊衝出!
“爸!媽!”
陳宴驚呼一聲,向著那兩道被帶走的身影狂奔,憔悴的小臉上滿是焦急。
陳宴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只是個十五歲的少年,如今看到父母被從廢墟中帶出來,跟天塌了沒什麼區別。
陳伶目光微凝,下意識的想拉住陳宴,但猶豫片刻後,還是邁步迅速緊跟在陳宴的身後,同樣呼喚著爸媽。
聽到陳他們的呼喊,衆執法者同時回頭,只見兩個少年正匆匆跑來,隨後便低頭開始翻閱資料。
“這對夫妻有兩個孩子,一個十八歲,一個十五歲。”
“剛纔沒在屋裏找到屍體,我正準備讓人去找,沒想到自己出現了……”
“唉,可憐的孩子。”
“……”
幾位執法者竊竊私語。
陳宴衝到李秀春面前,正準備說些什麼,李秀春的瞳孔便劇烈收縮,她不知怎麼吐掉了白布,瞪著前方大吼:
“災厄!!你也是個災厄!!你也想殺我?!”
陳宴瞬間呆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