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天教徒身軀一震,艱難的擡頭望去,只見一個渾身都被鮮血浸染的紅衣戲子,正無聲的站在身旁,一雙眼眸眯起詭異的弧度,正打量著他暴露在外的肺葉。
歷史的軌跡在這一刻交匯,不久前,也是這樣的一隻手,扼住了即將完成自殺儀式的絳天教徒……而現在,命運再度重演,陳伶與柳輕煙的身形跨越時空重疊在一起。
但陳伶到底不是柳輕煙,即便在這一刻兩者的動作相同,但在大紅戲袍的身後,命運的軌跡卻被一雙雙猩紅戲謔的眼瞳強行改變,向另一個完全陌生的方向延伸……
“這就是你們召喚‘嘆息荒野’的自殺儀式?”陳伶的聲音彷彿來自幽冥,平靜而深沉,他像是在很認真的思索,
“獻祭自己的肺麼……爲什麼一定是肺?”
絳天教徒的瞳孔微微收縮,他的右手已經被死死抓在半空,根本無法動彈,果斷閃電般的伸出左手,抓向那塊暴露在外的肺葉!
下一刻,一抹剔骨刀的刀芒閃過,他整條左臂都齊刷刷的被斬斷,隻留下一道光滑猩紅的斷口。
絳天教徒的臉色頓時煞白。
不等他回過神來,剔骨刀的刀芒再度劃過右臂,鮮血迸濺之下,那截被陳伶握在手中的臂膀已經徹底脫離他的身軀,只剩下一截軀幹孤零零的跪在血泊之中。
失去雙臂的絳天教徒,再無自己完成儀式的可能,望向陳伶的眼眸中閃過一抹絕望。
陳伶並沒有急著殺死這個絳天教徒,一隻手扼住他的咽喉,強迫他擡頭與自己對視……緊接著,一雙杏紅眼妝在臉上浮現,【繪朱顏】瞬間發動!
支離破碎的記憶片段,湧入陳伶的腦海!
……
最先出現在陳伶眼前的,是一座龐大而恢弘的祭壇。
灰色天穹下,血色的雷鳴電閃在鉛色雲層間遊走,像是一道翻湧的漩渦,漩渦中央對應的祭壇中央,一顆兩層樓高的赤色碎片巍然佇立。
看到這枚碎片的瞬間,陳伶一怔,隨後臉上浮現出震驚之色。
“赤星碎片?!!”
這樣的碎片,陳伶曾親眼見到過相似的……在時代存檔中,九君所探索的那一枚,便幾乎與它一樣,只不過比這個更大一些,碎片周圍的輪廓也有所區別。
陳伶可以肯定,這枚碎片絕對是來自赤星。
除了大災變前九君所探索的那一枚,在這個時代,竟然還有一枚赤星碎片保留?
陳伶低頭向祭壇邊緣望去,只見一大片穿著紅色長袍的身影正環繞在赤星碎片周圍,屈身跪伏在地,放眼望去像是大地生長出的蕁麻疹,在灰色天穹下異常扎眼。
被陳伶斬斷雙臂的絳天教徒,此刻也跪拜在地,隨著周圍絳天教徒一次又一次的磕頭……他所在的位置是這些絳天教徒的最外圍,而越是靠近赤星碎片,跪伏的絳天教徒就越接近原始。
最前排的絳天教徒,甚至已經完全失去了智人的特徵,也沒有披紅袍,而是在長滿毛髮的腰間繫上一圈紅色的樹葉裙襬,時不時的張嘴,發出一聲聲嘹亮猿啼。
在他的身後,衆多絳天教徒,面朝那枚赤星碎片,一邊磕頭一邊重複唸誦:
“無上絳天救世至尊……無上絳天救世至尊……無上絳天救世至尊……”
紅色的跪拜浪潮在祭壇周圍起伏,灰色的天穹下,只有陳伶披著大紅戲袍,依然屹立其中。
他雙眸凝視著祭壇之上的赤星碎片,喃喃自語:
“他們口中的無上絳天救世至尊……是指赤星碎片?”
陳伶一直以爲,絳天教的“無上絳天救世至尊”,是一個真實存在的神或者半神,就像是篡火者的“白銀之王”一樣,沒想到竟然只是一塊碎片。
既然如此,無上絳天救世至尊這個名字,又是誰給起的?
不等陳伶再靠近赤星碎片,眼前的畫面便寸寸崩碎,他的瞳孔逐漸恢復原狀,重新回到昏暗的藥店之中。
陳伶單手抓起他的衣領,沉聲問道:
“其他絳天教徒在哪裏?”
“嗚……不……知道……嗚嗚……”
絳天教徒裸露在外的肺葉如破風箱般鼓動,潺潺鮮血自喉嚨與被斬斷的雙臂中湧出,在血色的圓環間暈染開……他的呼吸越發虛弱,與陳伶對視的雙眸也空洞暗淡,生命已經走到盡頭。
陳伶見此,知道是沒法再從這個絳天教徒身上套出更多情報,開始遺憾剛纔應該也留另一個教徒活口……但【袖手撥天】的威力實在太強,他也沒想到連個全屍都沒留下。
陳伶沒有再跟他浪費時間,手中的剔骨刀在他指尖輕舞,然後猛的刺入他的心臟之中!
一聲悶哼自絳天教徒的喉嚨中響起,隨著陳伶反手將刀柄從胸口拔出,他脣間再度淌出大片鮮血,身形一晃便栽倒在地。
陳伶握著染血的剔骨刀,頭也不回的往藥店門口走去,李青山的身形正踉蹌著從狼藉貨架中緩慢站起。
“怎麼樣?沒受傷吧?”陳伶問道。
李青山微微點頭,正欲說些什麼,餘光瞥到陳伶的手心,表情突然一僵!
“林兄……你……”
“什麼?”看到李青山神情突變,陳伶眼中閃過一抹疑惑。
“你……你把他心臟掏出來了??”
“心臟?”
陳伶低頭看向自己握著剔骨刀的右手……
不知何時,他手中的剔骨刀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顆還在緩慢跳動的猩紅心臟!
陳伶愣在原地。
數秒後,他纔想到了什麼,猛的回頭看向那具倒在血泊中的屍體,只見自己的剔骨刀依舊插在絳天教徒的胸口,而刀鋒之下,一個像是被徒手破開的猙獰大洞,觸目驚心!
染血的胸腔內,斷裂的血管還在蠕動,而那顆本該存在其中的心臟,卻消失不見。
“怎麼會這樣?我剛纔明明只是拔出了刀……”
久違的錯愕感湧上陳伶心頭,在他的背後,一雙雙猩紅的眼瞳自虛無中睜開,注視著陳伶手中的淋漓心臟,笑彎好似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