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身上滿是泥汙與血跡,腳下是一片凸起的石塊,額頭處殘餘著鮮紅傷口,像是砸在了什麼地方;女兒大概十歲不到,身上沒什麼傷,只是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兩個人都沒有生命危險。”隨車隊的醫生蹲下身,給兩人檢查了一下,“應該是低血糖,再加上長途跋涉,絆倒之後就沒能起來,暈過去了。”
全叔見此,有些猶豫不決的回頭問道:
“小姐,我們怎麼辦?”
“帶他們上車吧。”黃簌月停頓片刻,“既然看到了,就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車隊的人擠一擠,多加兩個人不難,我們的水和食物也足夠,儘快給他們補充點糖分。”
“好。”
在全叔的安排下,幾位保鏢將這對父女也帶上車,同時調了點糖水讓兩人喝下,女孩和黃簌月,全叔一起坐在後座,破了頭的父親則在下一輛車由醫生照看。
安頓好之後,車隊便繼續前行。
沒多久,女孩便呻吟著緩慢甦醒。
“這裏是……哪?”
“放心,你們安全了……”黃簌月輕聲向她解釋了一下事情的經過,並告訴她父親就在後面的車裏,不用擔心。
一番詢問後,女孩說他們是從蓬萊鎮跑出來的,路上遇到了一羣銀色怪人襲擊,是有個揹著將旗的高大身影出現替他們拖住時間,他們纔有機會逃出來,不過還是跟其他人跑散了。
“揹著將旗……?”聽到這個描述,黃簌月的眼中滿是茫然。
這個年代了,誰會揹著將旗到處跑?
“應該是路上遇到了某條神道的擁有者。”全叔解釋。
女孩明顯沒有坐過汽車,此時在這輛轟鳴的汽車後座,看向窗外的目光滿是不安:
“姐姐……我們現在是要去哪?”
“去柳鎮。”
“可是,爸爸說要去主城,到了主城才安全。”
“柳鎮比主城更安全。”
“那爲什麼大家不能一起去柳鎮呢?”女孩天真問道。
“因爲柳鎮太小了,容納不下幾百萬人。”
“那我們是趁著其他人不知道,偷偷去嗎?”
黃簌月怔住了。
她張了張嘴想解釋些什麼,但最終還是陷入沉默。
從某種意義上說,女孩是對的……柳鎮雖然安全,但無法容納數百萬人,換句話說知道的人越多,柳鎮反而越不安全,這也是爲什麼剛纔在城門口警員質問時,黃簌月沒有如實回答的原因。
但當時黃簌月並沒有想那麼多,經過女孩這一句話,她突然意識到,其實自己當時潛意識的心理就是這樣……
她放在皮箱上的雙手,不自覺的攥緊。
她覺得自己有些自私。
“如果……如果我們要去柳鎮的話。”女孩抿著雙脣,有些侷促的開口,“能不能帶上少君哥哥他們?”
“誰?”
“是跟我們一起從蓬萊鎮逃出來的鄰居,遇到銀色怪人後我們是一起逃的,後來少君哥哥被斷牆砸斷了腿,他爸媽就帶著他在前面的屋子裏休息,我爸爸是看我低血糖快犯了,就先帶著我先跑的……”
黃簌月與全叔對視一眼,問道:“哪個房子?”
“就是前面那個!”
女孩的手指向前擋風玻璃,只見車隊的正前方,一座村莊的輪廓若隱若現。
“小姐……”
“正好順路,就順帶一下吧。”
或許是爲了彌補“自私”感帶來的愧疚,黃簌月沒怎麼猶豫便應了下來……她有車,有補給,她能做到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儘可能的救人。
全叔見此,自然也不會阻攔,自家小姐的爲人他是知道的,整個紅塵主城唯一的慈善基金,就是小姐一手創立,見死不救不是她的性格。
車隊在昏暗村莊前緩緩停靠。
黃簌月,全叔,以及衆多保鏢依次從車上下來,總計二十餘人,在這片空蕩的村莊中穿行。
昏暗的天穹夾雜連綿細雨,微風拂過枯萎的大地,在空無一人的建築中嗚嗚作響,幾分鐘後,衆人便在女孩的帶領下來到一個屋子前。
“就在這裏面。”
女孩看到熟悉的屋子,立刻邁步跑上去,“少君哥哥!我帶人來幫你們了!!”
一縷淡淡的血腥味鑽入黃簌月鼻腔,她愣了一下,還未等有所動作,身旁的保鏢便突然出手,將女孩和黃簌月護在身後。
“小姐,您先退後……情況不太對勁。”一位保鏢沉聲道。
黃簌月微微點頭,牽著女孩的手退至衆人身後,隨著幾位保鏢同時踢開大門,一股濃鬱的血腥味翻湧而出。
屋子背面的牆壁,此刻己經被什麼東西撞得粉碎,嗚咽的狂風在斷牆內飛旋,三具血肉模糊的屍體陳列其中,觸目驚心。
“少君哥哥……”女孩呆在原地。
黃簌月也心中一驚,下意識的遮住女孩的眼睛,臉色複雜無比。
幾位保鏢走上前,先試探了一下兩個大人的氣息,彼此對視一眼,無奈搖頭……但當他們走向最後一個孩子的時候,眼眸中突然閃過一絲驚喜:
“小姐,兩個大人都沒氣了,但孩子還活著!”
黃簌月灰暗的眼眸,頓時重現光芒!
“快!快想辦法救他!醫生呢?醫生在哪??”
在黃簌月的催促下,隨隊醫生快步上前,仔細檢查一番後,眉頭緊緊皺起。
“怎麼樣?”
“這孩子的運氣好,心臟天生左偏,就算是被貫穿胸膛也沒有致命……但是流血過多,傷口己經感染,再不救治,就來不及了。”
“那還等什麼?”
“小姐,我需要能夠靜脈注射的血袋……還有抗生素,麻藥,消毒水,以及手術器具……”
“全叔,把東西給他。”黃簌月回頭看向全叔。
全叔張了張嘴,無奈搖頭:
“小姐,我們車隊沒有血袋……”
“那抗生素呢?!”
“也沒有。”
“麻藥和手術器具??”
“……也沒有。”
“該死,那我們有什麼?!!”黃簌月眼睜睜的看著那孩子即將死在面前,心中焦急無比。
全叔沉默許久,苦澀的開口:
“錢……小姐,我們只有錢。”
黃簌月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