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乘風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他是真的沒臉去面對身後的這個女人。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哪怕是祝玉仙收他為徒,也是別有目的,可杜夢妍卻只是純粹的對他好。
“你給我回來,坐下!”杜夢妍語氣有些嚴厲的喝斥。
“我……”陸乘風不知該說些什麽。
“你一個大男人,也這麽婆婆媽媽,真是讓我看不起你。”杜夢妍說罷,跪坐到一旁的案幾前,哐當一聲將玄陽劍放下。
“事情既然發生了,總要解決的,你若可以答應我幾個條件,玉玨我給你。”
此話一出,陸乘風的身體頓時一震,猛然回轉過身子,“此話當真?”
杜夢妍看也不看他一眼,隻捧起案幾上的一卷古冊看了起來。
陸乘風也不顧什麽丟臉不丟臉了,當下厚著臉皮直接湊了過去,“師姐,你有什麽條件盡管說,我一定答應。”
杜夢妍也不抬頭,只是語氣淡淡的說道:“如果將玉玨給你,鶴仙山之戰,你就隻許勝不許敗,你離開玉龍山之前,必須得和我一戰。”
“到時候我會手持玄陽神劍,你若能夠正面硬接我三劍,方才能夠下山離開。”
“否則你就老老實實的留在山上,這一戰不許去參加,李純罡若是敢打過來,自然會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你如果死了,還要賠上一枚玉玨,讓我雲蒼劍派斷了傳承,實在不值。”
陸乘風毫不猶豫的點頭說道:“這是應該的,我若是實力不濟,就老老實實的聽師姐的安排,絕不會去出頭逞能。”
“這還差不多。”杜夢妍看他老實了下來,放下手中的書冊,語氣認真的說道:“如果你真的能夠趕在七月十五之前突破半步天人,那必須回雲蒼山走一遭。”
“如果有機會的話,就為師門出力,如果勢不可為,就盡量救一些人回來吧!”
說到此處,她微微頓了頓,“當然你不要強求,凡事以保全自身性命為上,不要去硬拚天人。”
陸乘風看著她白皙而美麗的臉龐,一時間有些說不出話來,說到底這根本就不算是什麽條件,凡事感念師門恩情的,就算不說也會這麽做的。
“怎麽?你不同意?”杜夢妍挑了挑眉。
陸乘風深吸了一口氣,“如果雲蒼劍派真的滅在幽都手中,就算是苟且偷生,我也一定會活下來,日後神功大成,一定要親自擰下幽都之主的腦袋。”
杜夢妍點了點頭,“你有此心就足夠了,你我二人都擁有仙骨,只要安心修行,再過數十年必然能夠登臨天人之境。”
“到時候你我聯手,便足以橫掃天下,就算是重建雲蒼也不過是舉手之勞。”
“所以不要衝動,留得有用之身,只要人在,傳承還在,宗門就在。”
“這是師父告誡我的話,我今日也贈予你。”
“是,師姐!”陸乘風語氣鄭重的答應,看她仰著白皙的脖頸,他便連忙在其案幾對面盤坐下來,好讓她不用仰視。
杜夢妍道:“第三個條件,如果你日後想要自己開宗立派,我也不會阻止,但你不得竊取雲蒼劍派傳承,你從宗門所獲得的武學典籍,只能夠自己修行,不能夠傳授給他人。”
“這也是最後一個條件,也就是說大五行滅絕神光劍你只能夠自己修行,就算是練出了法意,日後也不得傳授給他人。”
毫無疑問,她這是看出了陸乘風的野心,一旦雲蒼劍派出事,以陸乘風的資質遲早有一天會成就天人,到時候玉龍山未必就能夠困得住他。
陸乘風聞言愣了愣,如果是過去的話,他會毫不猶豫的一口答應下來,而後將玉玨交給祝玉仙,等祝玉仙履行了承諾之後,他同樣也可以獲得大五行滅絕神光劍的傳承。
由於玉玨只能夠參悟一次,杜夢妍根本就不可能發現他將玉玨給了祝玉仙。
可是……
看著對面女子清澈的眼眸,想著她為了自己,就連關乎宗門傳承的神功劍譜都願意交給自己,陸乘風無論如何也不想再騙她。
“師姐,這件事我恐怕辦不到。”
“嗯?”杜夢妍忍不住皺了皺眉,在她想來這第三件事應該是最容易答應的,也是最應該答應的。
作為習武之人,就算想要開宗立派,也要自創神功,又或者是通過其他方法收集,又怎麽能夠拿著原本宗派的秘籍恬不知恥的建立宗門呢?
可沒有想到,反而是這件事,陸乘風拒絕了。
“你想要將大五行滅絕神光劍傳給誰?”
陸乘風沉默片刻說道:“我的師尊,祝玉仙。”
杜夢妍臉色立刻被氣的脹紅,“也就是說你之前所說的都是在騙我?玉玨只能使用一次,你給了祝師叔,自己又怎麽可能修行?又怎麽去提高實力?又怎麽去突破半步天人?”
“從頭到尾你都在騙我!好,好的很。”
“唉!”陸乘風歎了口氣:“師姐……”
“不要叫我師姐,我不想再聽你說任何話,給我出去。”杜夢妍語氣冷冽的喝斥,聲音冷的幾乎能夠凍出冰渣子。 “我沒有騙你,這件事關系到我仙骨的秘密,我不想對任何人說,也不想騙你,但之前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陸乘風語氣誠懇的說道。
“到現在你還要拿我當三歲小孩來糊弄嗎?”杜夢妍氣極反笑,她是真的惱了,原本都已經下定決心自己承擔所有的責任將劍譜交給陸乘風,可沒有想到他竟然是要給祝玉仙。
陸乘風發出了悠悠一聲長歎,“師姐,我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
他沒有隱瞞祝玉仙想要獲得大五行滅絕神光劍劍譜的事情,這件事對於宗門高層而言並不是秘密。
等到將事情大致說了一遍後,杜夢妍冷笑一聲:“祝師叔出身於幽都,乃是幽都郡主,雖然她曾經和荀師叔結為夫妻,但荀師叔死的不明不白,到現在她都沒有洗脫嫌疑。”
“你才認識祝玉……師叔幾天?你認為自己就比宗門長老們看得更清楚嗎?”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她真的是幽都派來的人怎麽辦?”
“當初如果荀師叔沒有死的話,現在也輪不到幽都如此囂張的逼迫我們,而這一切很有可能都是她在其中作梗。”
“派出一個女人,就毀了宗門的天人種子,如果再將本門大五行滅絕神光劍劍譜奪走,那我雲蒼劍派千載傳承幾乎就全部都被幽都謀奪。”
“日後我等還有何顏面去九幽之下面對師門祖師和先輩?”
陸乘風沉默了,事實上他並非沒有想過這種可能,只是他不願意多想,或者從心底裡不願意承認。
甚至腦海中偶爾會閃過某個念頭,就算祝玉仙真的是間諜,於他而言又有什麽關系呢?
趙長真死了,他所關心的人也就寥寥幾個,宗門大多數人對他而言都是陌生人,就算雲蒼劍派真的毀了,以自己如今的實力,也可以護著自己所在乎的那些人好好的活下去。
面對杜夢妍的質問,他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過了很久才無奈的說道:“自從拜入師尊門下,傳功授藝,她從未推脫,五行歸元劍經與玄鶴千影通幽劍訣這等絕學更是直接全套傳授。”
“去年三派入侵一戰,她更是對我有救命之恩。”
“還有師兄周通……明明背叛了她,她卻依舊護著,我雖然嘴上不說,可看到她對周通這麽好,心底裡也覺得羨慕,更覺得有這樣的師尊是一件幸事。”
“師姐你說的或許有道理,可我還是願意相信她……”
杜夢妍深深的吸了口氣,平複了自己的心情,“你可以信任你的師尊,但對不起,我做不到,我不能拿師門的前途和命運來冒險。”
陸乘風沒有再開口勸說,只是拱手向她行了一禮,“無論如何,我都要謝謝你,願意為了我破壞規矩。”
說罷,他起身,朝著門外走去。
杜夢妍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可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陸乘風出了門,也感覺到有些無奈,有些時候,說些謊話可以得到更好的結果,可他卻也有如此迂腐和不智的時候,明知道說出來很可能會如此,可最終還是做了這樣的選擇。
他嘲弄的苦笑了一聲,有時候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麽樣的一個人。
有些失魂落魄的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中就走上了山巔。
祝玉仙依舊在山巔之上盤坐著,仿佛從來都沒有離開。
“師父,我……我失敗了,沒能得到劍譜……”陸乘風感覺到有些黯然,事情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祝玉仙臉上卻忍不住露出了笑意,“你剛才若是騙了那個瓊華仙子,不告訴她玉玨是要給我,劍譜怕是已經到手了吧?”
陸乘風愣了一下,“師父,你怎麽知道?”
祝玉仙擺了擺手,“這些都不重要,你從小跟著趙長真,以他的性子教出來的徒弟必然是心狠手辣、不擇手段。”
“你今天能夠直言不諱,說實話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但這才是屬於你自己的路,一個人如果心無所持,就很難打磨出堅韌不拔的心靈意志。”
“你雖是趙長真親自培養長大,可這個世界太大了,很多人很多事都需要你親自去見一見,很多地方都要你親自去走一走,才能夠明白這個世界的美妙。”
“你今日的做法,才算是走出了趙長真的影響,開始擁有屬於自己的堅持和道路,這很好!”
陸乘風看著她,心裡複雜難明,眼眶甚至有些發紅。
祝玉仙看他這模樣,笑罵道:“看你這沒出息的模樣,難道還要掉眼淚不成?”
“不過你這做弟子的,都能對我這個師父深信不疑,口口聲聲都念著我這個師父的好,那我也不能白做你師父。”
“你不是想要借與我的夫妻之名,來修成某種功法嗎?”
“此事,我同意了。”
陸乘風呆呆的看著她,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山巔之上,寒風凜冽,祝玉仙臉頰帶笑,衣袂飄飛,如瀑青絲隨風亂舞,美的傾國傾城,不可方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