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了錯了!!!!”黃銅油燈在陳黃皮心裡大叫:“我小看了這邪神,我以為它是要找墊背的,最多把主意打到那幾個神明身上,沒想到它居然看上了這座廟宇,想要鳩佔鵲巢,要是真讓它成了,麻煩就大了。”
“成了會怎樣?”
“成了它就能留在人間,不入黃泉,而且殺不死,到時候恐怕會成為這十萬大山裡最可怕的黃禍。”
怪異者以邪見長。
邪異雖然可怕,但只在晚上出沒。
可若是被稱上禍,那也就不分白天黑夜了。
那些泥人們,已經抬著邪神的神像從裂縫中漸漸升了上來。
只是,它們卻並不著急。
反而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
它們不急,卻有人急。
陳黃皮看到,四尊神明的庇佑范圍,已經縮小到了這木屋神廟之外,不複先前那般廣闊。
不是它們對抗不了這黃鼠狼邪神。
而是,地龍翻身加上地底冒出來的黃泥漿,任何神明都得避讓。
“夫人,你還想等到什麽時候?”
湯婆婆焦急的催促。
十二夫人卻很清醒:“若是我現在放開廟門,便是給了它進來的機會。”
“你們現在離開,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走不了!”
湯婆婆斬釘截鐵道:“它不會讓我們走的。”
那邪神的目的太直接了,要是不打開廟門,那這幫子人連帶著山神都別想走,而且隨著黃泥漿蔓延過去,山神一定會被汙染。
兩尊邪神自然可以破廟門而入。
若是打開廟門。
那它肯定有佔據木屋廟宇的能力,而且裡面的神明肯定奈何不了它。
否則,它不可能亮出底牌。
湯婆婆看出來了,十二夫人自然也看出來了。
所以,看似兩人已經勢如水火。
可實際上,兩個女人卻反而都很冷靜,都很克制。
湯婆婆這時又道:“若是我家山神進去,四尊神明坐鎮廟宇,或許還能抵擋一二,眼下離天亮還有一個時辰,那是唯一的機會。”
十二夫人不做聲。
在場的殘民以及修士,也全都閉上了嘴。
殘民們以湯婆婆為主,因為她是侍奉山神的神婆。
修士們則是許州牧的家奴,自然不可能替主人做決定。
唯有陳黃皮在琢磨著豢狗經。
木質廟宇內一片沉寂。
只是,那三尊神明卻放出只有陳黃皮和黃銅油燈能看到的光暈,替那狐狸山神卸下了些許負擔。
“那個娃娃不對勁,他似乎能看到我的本相。”
山神的聲音,忽然在湯婆婆心頭響起,她不露痕跡的看了一眼陳黃皮,心中驚駭莫名。
這娃娃能看到山神本相?
刹那間,一個念頭在湯婆婆腦海中炸響。
先前自己懷疑這娃娃就是那個邪異,便請山神查看其底細,而山神卻閉上眼。
任自己如何呼喚,山神都不給回應。
那時,湯婆婆就覺得陳黃皮不對勁,想要趕他走,只是後來山神突然作證,說他不是那個邪異,又念他和自己孫女差不多大的年紀,觸景生情就讓他留下。
可現在看來。
湯婆婆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做錯了。
陳黃皮不知道湯婆婆心裡天人交感。
他正在給黃銅油燈做思想工作。
“黃二,當我的狗不好嗎?”
“好個屁,你那個什麽豢狗經,一聽就不是什麽正經的功法,那個索命鬼吃過的人,還沒有我黃二吃過的燈油多呢,伱聽它的都不信我,你壞透了你!”
“不會的黃二,你是我的好朋友。”
“那好,你把豢狗經傳給我,你來當我的狗,我就當你是我的好朋友!”
“你練不成的。”
“你不傳給我怎麽知道我練不成?我有手有腳,我還能長出經脈,你就是想騎在我頭上對不對?”
“我沒有這種想法!”
“那你把豢狗經傳給我!”
陳黃皮沒辦法,實在是拗不過黃銅油燈,隻好將豢狗經在心裡默念了一遍。
“咦,這功法,倒真有些門道。”
黃銅油燈有些詫異,它是知道這功法是怎麽來的。
林業那幾個傻狗修士,和陳黃皮在勾魂冊上簽了字,立了約,結果沒履行,死後魂魄落入勾魂冊裡,豢狗經便是從這幾人的記憶裡翻找出來的。
同樣,也是陳黃皮唯二能修煉的兩門法術。
另一門是名為太歲斬魔的殘招劍法。
不過,這兩門法術,其實黃銅油燈都看不上眼,它的來歷太久遠了,因此才帶著半是胡鬧,半是打發陳黃皮的心思,問他要來了這豢狗經。
然而這一看。
黃銅油燈就覺得這門法術,好像沒有它想的那麽粗劣。
“邪門,太邪門了!”
黃銅油燈大喊大叫:“陳黃皮,你還真是撿到寶了,這功法應該是天地異變之前,某個瘋子研究出來的邪道禦獸之術,萬獸皆可化為胯下走狗,只可惜……”
“可惜什麽?”
“可惜我不是獸屬,我是法寶,你想讓我當你的狗是不可能了!”
“那……那怎麽辦?”
陳黃皮有些慌了,他自得到豢狗經以後,就覺得這法門很厲害,再加上黃銅油燈本來就有在黑夜中護住他的能力,兩兩相加,肯定能安然無恙。
眼下希望落空。他是真沒辦法了。
“怎麽辦?”
黃銅油燈得意道:“簡單,我練成豢狗經就是了,你本來就不同尋常,觀主丹爐的真火都燒不爛你,如果你做我的狗,由我來駕馭你,區區邪神能奈何咱們?”
“不行不行。”
陳黃皮立馬拒絕:“我是人,怎麽能當你的狗。”
“人也是獸屬,兩腳獸,當然可以當狗。”
其實,黃銅油燈撒謊了。
它雖然是法寶,可卻有靈智,而且有手有腳,是另類的生靈。
只是,它怎麽可能當陳黃皮的狗。
要是以後真從這十萬大山逃出去了,遇到了以前的那些老朋友,豈不是要被笑掉大牙。
“可是……”
“別可是了,我黃二可以對天發誓,即便你當了我的狗,以後你我也依舊是最好的朋友!!!”
“我……”
陳黃皮很苦惱,他是要繼承淨仙觀的。
黃二按理說也是屬於淨仙觀的。
要是當了黃二的狗,這輩子都抬不起頭。
仿佛是知道陳黃皮的心思。
黃銅油燈安慰道:“我看這豢狗經上有破解之法,只需你我都同意,便能立刻做切割,你是知道我的,我肯定會同意,到時候誰都不知道你當過我的狗。”
陳黃皮猶豫了片刻,無奈道:“眼下也只能這樣了。”
黃銅油燈興奮道:“天亮前一刹,那個邪神肯定會動手,趁著這點時間,你趕緊配合我修煉豢狗經,不要猶豫,這可是生死攸關的大事。”
“黃二你放心,我一定配合你。”
陳黃皮做了決定,便盤坐在木屋廟宇之前,煉起了豢狗經。
黃銅油燈懸掛在他腰上,雖然看不出奇異,可實際上內部已經長出了經脈和丹田。
一人一燈。
就這樣練起了豢狗經。
漸漸地,黃銅油燈感覺自己和陳黃皮有些心意相通。
而且,它好似發現陳黃皮身上的異樣。
“本家,你的兩顆腰子怎麽回事?怎麽好似鐵打的一樣!”
“還有那些腎氣,怎麽循環往複,不用你催動就能自己滋生,而且無窮無盡,好似活物一樣。”
“大師父說,五髒煉神法就是這樣的。”
陳黃皮在心裡隨口說了一句,此時,他也感覺到了黃銅油燈的不凡。
而且,感受的更多。
“原來黃二真的很厲害,只是被分成了幾千份,所以才這樣虛弱。”
陳黃皮記事起,黃銅油燈就是現在這樣了。
他曾問過師父為什麽要這樣對黃二,但是師父卻說是它自找的,而且不允許它收回分身。
這一條規定,好像是鐵律一樣。
哪怕是眼下如此危機的時刻,黃二也不曾動過那種念頭。
陳黃皮盤腿打坐修煉。
湯婆婆自然看在眼裡,不過她已經沒心思去管陳黃皮了。
因為眼下距離天亮,已經很近很近。
近到放眼望去,已經能隱約看到天邊的一絲銀線。
天要亮了。
湯婆婆心知肚明,十二夫人心知肚明。
在場的修士和殘民們也心知肚明。
那邪神和侍奉它的泥人們更是心知肚明。
“阿婆,天就要亮了,不能再拖下去了,要是誤了時辰,山神入不了廟,它會發怒的。”
“阿婆,你們拋下山神的時候,是我在陪著它,黃泥漿把我淹沒,我喘不過氣,我感覺渾身都爛掉了,但是我不怪你們,山神也不怪你們,現在山神讓我問你們。”
“這廟門,你們開還是不開?”
泥人女娃的聲音依舊是那麽好聽。
湯婆婆歎了口氣,冷眼看著自己一手帶大的孫女,不,那就是個邪異,根本不是自己孫女。
“夫人,該動手了。”
話音剛落,那木屋廟宇的門瞬間打開。
十二夫人依舊穿著那身衣服,被黑紗遮住半張臉。
而在她身後,則站著三尊十丈高,法身魁梧,怒目二視的神明。
“區區山野毛神,竟敢肖想神明廟宇,該殺!!!”
十二夫人手持一柄長劍,雙眸中滿是殺意!
湯婆婆同樣如此,手中節杖就地一杵,大吼道。
“請山神上身!!!”
下一秒,一道虛影從那狐狸神像上走了下來,直接上了湯婆婆的身。
泥人女娃歎了口氣:“凡人就是心思多,非要拚一把,何必呢。”
話音未落,抬著黃鼠狼神像的那些泥人,紛紛向前一步。
頓時,一大灘一大灘黃泥,就像是沸騰了一般,向著眾人,向著那廟宇鋪天蓋地的衝了過去。
陳黃皮睜開眼,正好看到了這一幕。
“黃二,準備好了嗎?”
“陳黃皮?你叫誰黃二呢?給我變!!!!”
於是,黃銅油燈便從陳黃皮腰間飛了出來,燈身被拉長,長出了四隻爪子和尾巴,狗頭上,兩隻如同燈芯燃燒的狗眼眼神變幻,錯愕且迷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