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徐青識海中,紫微星光芒大盛,已經貫通的蒼龍七宿角、亢兩脈,紛紛點亮。
在自身強大的神魂之力爆發下。
徐青的身體湧出恐怖的魔神氣息。
青面獠牙的夜叉王、手持鋸輪的修羅王、凶厲的修羅王、手持金剛鈴的金剛王,四大魔神浮現徐青身周。
這股純陽的氣息,衝擊四大魔神。
片刻後,異象消失。
徐青發出一聲悠長的歎息。
四大魔神,如今既可以攻擊敵人,也可以用來作為護法魔神。
剛才那股純陽氣息,乃是陰魂的克星。
徐青自然而然觀想出四大魔神護法。
本來徐青同時觀想出四大魔神,會使它們失控,但四大魔神一出現,剛好被純陽氣息擊碎,反而避免了失控的風險。
饒是如此,徐青也因為四大魔神同時破碎,神魂陷入虛弱中。
他鼓蕩雷音,運轉金光咒,以氣血滋補神魂,很快填補了神魂的虧空。
“怎麽回事?”馮蕪見徐青沒事,大松一口氣,連忙問道。
徐青:“這次幸好你沒貿然用神魂試探此畫,否則我見不到你了。”
他嘴上這麽說,心裡卻懷疑,這股純陽氣息是青銅鏡引動的。
他擁有五大魔神觀想圖,哪怕最厲害的毀滅明王觀想圖,蘊藏的道意都沒法和這幅圖相比。
他甚至懷疑,這幅圖內的重陽真人像,如果像五大魔神那樣給人祭拜,怕是能孕育出一尊堪比附體大成的道門神靈,甚至是“鬼仙”。
馮蕪:“我又不傻,明知這是全真道重陽宮供奉的祖師畫像,吃了一次虧之後,還敢用神魂試探啊。”
徐青嘴角一抽,明白這是馮蕪罵他傻。
徐青暗呼冤枉,分明是青銅鏡的鍋。
不過平日裡,他視青銅鏡和自己一體同人,這時候甩鍋也不合適。
反正他沒事。
沒事就沒有錯。
理不直氣也壯!
徐青:“原來是全真道供奉的重陽祖師畫像,那就說得通了。此畫猶自勝過當日的毀滅明王魔神圖,你從哪來的?”
“舅舅送給咱們的新婚禮物,朝天觀主想要,他都沒給。”
“此物珍奇,只是老宗師他不修道,故而瞧不出其中的厲害。朝天觀主,倒是個識貨的。”徐青點頭。
提學被士林稱為大宗師,所以徐青呼為老宗師,顯得親切。總不能跟著喊舅舅吧,這還沒成親呢。
馮蕪嫣然道:“觀主和我關系不錯,咱們成親,他說要送賀禮,不過得等咱們回了京城才給。”
徐青咳嗽一聲:“咱們估計這兩年是不去京城的,要不讓他派人送來?”
馮蕪噗嗤一聲,說道:“你也好意思。不過,你是不打算參加明年的會試?”
徐青搖頭:“即使我參加了明年的春闈,也不可能中進士。”
馮蕪不免好奇:“為何?以你的才學,不說穩中會元,那決計不可能過不了會試的。何況你身為南直隸的解元,文風不改的話,考官也不會認錯,更無黜落你的道理。”
徐青在這方面的事,自然不可能向馮蕪隱瞞,他先說了首輔來信的事,再大致聊了清丈田畝裡面的利害,再以此由向馮蕪解釋了,為何他參加不了明年的春闈。
唯一沒說的便是,他內心裡也不打算去參加明年的春闈。因為這裡面的事情,較為複雜,且事關徐青本身的陰暗心理,還是不說為妙。
縱然將要做夫妻,彼此之間,還是得留一點陰私,才能相處融洽。
陰私者,隱秘不可告人之事。
譬如蘇憐卿和紅花會的事,這些事就不好讓馮蕪摻合進去。
在他的計劃裡,髒活苦活是給蘇憐卿乾的。
這也是蘇憐卿的身份所決定。
馮蕪聽了徐青解釋,便即明白,說道:“原來是首輔想要留你在南直隸為他做事,才不願你早點進京參加會試。”
因為考中進士之後,正常是需要參加朝考,然後觀知政事,又或者考入翰林院。若是一甲進士及第,則直接入翰林。狀元是六品的翰林修撰,榜眼、探花是七品的翰林編修。
馮蕪一念及此,想到自己的父親,又繼續開口:“但爹爹就可以直接來南直隸做巡按禦史,為何就不能對你特事特辦?”
徐青輕聲道:“因為我年紀太小,他要壓著我,免得日後沒什麽可釣著我的東西。”
馮蕪立馬生氣道:“他當初被別人壓了一次,記恨了幾十年,現在又來壓你,太過分了。”
徐青搖頭:“無論是誰坐那個位置,都不可能不壓製我這樣的年輕人。這次我要是不自己拚一把,鄉試的座師沈君山,怕是也想壓一壓我,好將我收為己用。”
“他們都不怕你記恨嗎?”
“記恨什麽?官場的事,看的是利益。何況師生名分定下,我還能怎麽樣?”
其實官場不乏有賣師求榮,賣友求榮的,但最終下場都不太好。
而且這樣做了,很容易被孤立,往後身邊只能聚集小人,沒有正道君子。
不要說正道君子沒用,如果身邊只能聚集小人,那是注定成不了大氣候的,而且反而會被他們拉入泥濘中。
畢竟大家再滿肚子男盜女娼,該有的牌坊一定要有。
連牌坊都沒有了。
呵呵……
馮蕪替徐青感到委屈,因為他是一個練髒的大高手,神魂修煉到顯形的地步,十幾歲的年紀,就能做出聖賢文章,憑什麽要受這種委屈呢。她道:“你若是感到委屈,不用顧忌我這邊的。我和爹爹沒有功名富貴,一樣過日子。咱們可以去海外,無拘無束,沒人能管你。對了,還得問叔叔嬸嬸他們的意見才行。”
她一想,人在這世上啊,哪能盡如人意,不止要為自己想,還有那麽多的親友以及跟著徐青吃飯的人,豈能說走就走……
徐青握住她的手,輕輕道:“沒事,大不了學夫子。”
馮蕪深以為然,“咱們招門徒三千,擇出七十二賢人,像夫子那樣,周遊列國,想打誰就打誰,也不用看人臉色。”
徐青:“……”
他想說的是,道不行,乘桴浮於海。
你這女師父,論語是這樣解釋的嗎?
他咳嗽一聲,“聖人的行為,你就是這麽理解的?”
馮蕪:“我爹就這麽跟我說的。”
徐青心想,這一家子,莫非他才是那個最不像反賊的?
馮蕪見徐青神色,臉一紅,說道:“爹爹說了,禮是秩序,要實現禮,就得像周文王周武王周公那樣,有威服天下的力量,否則如何推行禮呢?先有天下,後有周禮。而且,你的行事,不一直是這樣的作風嗎?”
徐青嫩臉一黑,他絕不是故意的,分明是為了保命嘛!
不行不行,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
他這表面功夫沒到家,搞得別人都以為他像反賊了。
不得不承認,他還是第一次乾這種暗積勢力,以待天時的活,所以活有點糙。反正,他自問自己現在是問心無愧的。
若天下無變,那自是忠不可言;若天下有變,也能保衛鄉裡。
徐青別開話題,拿起畫像道:“這幅畫,本身也是一門厲害的絕學。”
他沒有再去試探畫中的道意,而是指著畫像中的重陽祖師。
“什麽絕學?”
徐青:“你武道不精深,自然看不出來。如果我所料不差,這是一門利用先天一炁,極致爆發指力的指功。”
他指著畫中重陽祖師的劍指。
徐青是武道的大行家,從畫中人衣服的波紋,以及最後劍指的去勢,看到了武道氣血運轉的神妙。
這也是徐青從丹溪翁那裡學到醫理,結合氣血以及神魂之妙諦,才能看得出來。
他看出來之後,青銅鏡內,便多出一門法武合一的絕學,
“先天指。”
當他注意力,放在這一行字時,自然得到了先天指的相關信息。
先天指是以“先天一炁”發動指力的法武合一的絕學,爆發力驚人,此外,每次使用,都會極度損耗神魂和氣血,陷入十分虛弱的境地。
即使恢復之後,亦會傷及元氣。
可以說,這一門絕學,威力奇大,用出來也是傷人傷己,使用時需要慎之又慎。
“我有玄天觀想法和金光咒,興許能減輕先天指的副作用。”徐青心中一動。
無論如何,多一門可以用來保命的絕學總歸是好的。
馮蕪仔細端詳,卻沒看出什麽,說道:“我武道不行,你既然看出來,你自己練吧。”徐青輕輕頷首,說道:“我待會見了先生之後,便回城裡徐宅住幾天,然後等到吉日,再和李大人一起過來,上門提親。”
“好。”
隨即,徐青去見馮西風說了事,然後回到天京城的徐宅內,借助應天府的龍氣,潛心修煉,貫通蒼龍七宿。
這也是他回應天府的一個重要因由。
而且他做下這等事之後,需要耐心等一段時間,讓事情在上層發酵。
另一邊,馮巡按得了那一箱子的請願書,以八百裡加急的名義,將其命人快馬送到京城。
…
…
京城,內閣。
禮部梁尚書來到內閣,對首輔等諸位閣臣道:“諸位閣老,南直隸王化之地,竟然發生了一件駭人聽聞的惡事,不知諸位閣老近日是否有所耳聞。”
梁尚書亦是禮內閣的閣老,不過排名並不靠前。
近來首輔強勢,他也只能唯唯諾諾。
今日一大早尋過來,顯然意味十分深長。
眾位閣老自然明白梁尚書是說的哪件事,但都沒有說話。
首輔淡淡道:“天下事那麽多,惡事也好,好事也罷,怎麽可能都關心過來。梁大人直接說事吧。”
梁閣老道:“元輔請看,這是南直隸縉紳的聯名奏疏,說的是本次科試,南直隸解元徐青,依仗武力,魚肉江寧府的鄉紳,士不得安生。而且傳言,此人心懷叵測,蓄養死士,怕是有圖謀不軌之心。滋事體大,望元輔明察慎思。”
他恭敬地遞上奏疏。
首輔接過來,看都沒看,而是丟出一摞紙,說道:“禦史台近來有許多這樣的奏疏了,魚肉鄉紳,倒也新鮮。不過,梁大人還是先看看這些請願書吧。”
梁閣老接過這些紙張,仔細閱覽後,平靜道:“這正是徐青魚肉鄉紳的一大罪證。試問,如非徐青逼迫太緊,這些人怎麽可能寫清丈田畝的請願書?”
首輔看了梁閣老一眼:“梁大人意思是,縉紳個個心懷不軌,不敢讓朝廷清丈田畝?”
梁閣老神色一變,高呼道:“元輔,我絕無此意。只是咱們不能因為身居廟堂之高,就不通地方人情。有些事是難以避免的。東南是天下財賦之重,一旦生亂,朝廷也得亂起來。元輔處理此事,一定要慎重啊。”
首輔看向其他幾位閣老,問道:“諸位大人怎麽看?”
“東南之事,宜靜不宜動。”有閣老說道。
“不管是真是假,既然這麽多奏疏彈劾,咱們總得嚴查一番。”
首輔淡淡道:“我說的是清丈田畝之事,諸位怎麽看。”
“啊。”諸位閣老一驚,沒想到首輔如此強勢表態,竟然真的要清丈田畝。
梁閣老臉色一變,說道:“元輔,這一條鞭法馬上就要執行,現在清丈田畝,我只怕地方士紳不配合,難以推行此法。”
首輔:“正是要推行一條鞭法,所以才要清丈田畝。何況冬日農閑,這時候清丈田畝,重造黃冊,也不耽誤來年春耕,正是咱們做事的好時候。”
梁閣老:“元輔,這天下事宜緩不宜急,得慎重考慮。”
首輔:“那明天開朝議,議一議此事。在此之前,咱們先說說這請願書的事。”
梁閣老:“元輔何意?”
首輔淡淡道:“梁大人,我問你,這請願書是不是他們真心所寫?”
梁閣老:“自然不是。”
首輔冷笑一聲:“既然不是,他們簽字畫押做什麽?這請願是向陛下請願,你說他們不是真心所寫,那他們在做什麽?欺君嗎?”
梁閣老不由訥然,“大約是被徐青逼迫的吧。”
首輔忍不住厲聲笑起來:“梁大人,你的意思是他們寧願欺君,都不敢得罪徐青?好啊,這群縉紳,膽子竟然這麽大。”
他又看向其他閣老,問道:“諸位大人,這些縉紳膽敢欺天,實是罪無可赦。若是這也饒了,天子威嚴何在?中樞的威嚴何在,我等身為國家柱石,若不能為君父分憂,還有何顏面,立足於朝堂之上。”
“元輔息怒,此事定當嚴懲。”其他閣老無奈之下,只能應和。
這是原則問題。
縉紳如果是真心請願,那徐青就沒有錯。如果縉紳不是真心請願,那罪過就大了。
徐青的罪論不論,那是另說。
江寧府絕對是要嚴懲不怠的。
首輔接著緩緩開口:“梁大人,你是禮部尚書。管教士人的事,禮部責無旁貸。要不你先去南直隸,將如此駭人聽聞的事,調查清楚。若是江寧府士紳真心請願,那就地清丈田畝。若非真心,則就地拿下名單上的縉紳,帶回京城,交由吏部革除功名,追奪出身文字。”
梁閣老:“此事派個侍郎去即可,不必我親自出面吧。”
首輔:“滋事體大,非國之重臣,難以服眾。另外,東南是天下財賦重地,宜靜不宜動,所以梁大人此行,只能直接去江寧府停留,清查士紳欺君之事,切不可節外生枝,引來地方動蕩。”
“那徐青呢?”
首輔:“先查出江寧府縉紳是否欺君,才能討論徐青的事。他們若非欺君,徐青何罪之有?若是欺君,也得在吏部革除功名,追奪出身文字之後,交由三法司審理,有了法理依據,方可再論及徐青的事。”
梁閣老:“元輔,你這差事,太為難人了。”
首輔淡淡開口:“若是梁閣老不願去,我可命張世綸去,順道讓他負責探訪南直隸各地田土人口實情,好為清丈田畝的事做準備。”
梁閣老:“那還是我去吧。”
張世綸乃是當朝有名的清官,剛正不阿。
他要是作為欽差去南直隸,豈非要官不聊生?
因此梁閣老要是拒絕,肯定會被事後知曉的南直隸鄉人恨死。
他去了,無非江寧府的縉紳受損失。
要是讓張世綸借機會去了南直隸,大家都不好過。
一省哭,何不如一府哭?
首輔微微一笑:“那就辛苦梁大人一趟。咱們這就向陛下請旨。”
梁閣老點頭:“滋事體大,我先回去,早做準備。”
首輔拱手:“有勞梁大人了。”
梁閣老連忙閃開,告辭離去。
其他閣老目送之,似乎還有點羨慕。
而梁閣老離開內閣後,渾身一輕,總算找到機會逃離近日的朝堂漩渦了。
首輔要清丈田畝也好,還是乾別的事,都暫時跟他沒關系了。
這事情來得妙啊!
“江寧徐青,有意思。”梁閣老腳步輕快地出了內閣,走出去之後,複又面容凝重,深沉似水。
他出得皇城,回到家中,許多南直隸出身的禦史以及京官上門,打聽消息。
“閣老,事情如何?”
梁閣老一臉沉重地說了內閣發生的事。
“元輔他這……不講武德……”有年輕氣盛的禦史忍不住說道。
其余人亦神情震動,頗為不妙。
“諸位,事關國計民生,在明日朝議時,咱們一定要據理力爭,且不能讓元輔通過清丈田畝的政令。”
“是啊,這事情處理不好,天下都會動蕩的。”
“元輔糊塗啊。”
許多官員義憤填膺。
至於江寧府縉紳被查之事,他們都一下子忘了。
開玩笑,這等欺君大罪,誰敢摻合?
只能說這群人活該,要是讓徐青殺了,哪來這些麻煩事。
他們隻為考慮自己的身家性命,根本不明白,他們這些在廟堂的人,要考慮多少大事。
而清丈田畝的大事,很快傳遍京城。
震動朝堂內外,一場大風波眼見正在醞釀。
梁閣老卻急急忙忙領了旨意,赴南直隸江寧府辦差。
對於梁閣老而言,國家大事,不可不急。
他可太忠心國事,上報君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