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佛從來就沒有頭顱。”雲子良托著茶壺,望著西方,說道:“古佛於輪轉雪山降世,最開始是一隻巨大無垠的左手,五指將如龍的雪山山脈盡數罩住,佛光萬丈,吸引信徒無數,
只要靠近佛手之人,便能聽到呢喃之聲,聲音中有悲憫深意,有五蘊之音,信徒跟著此聲音默念,便能借來佛手金光,成就莊嚴的法相儀態,出手便有金剛之威,
隨著左手的信徒越來越多,信徒裡有個威望最高的人,叫輪藏法師,尊稱左手為古佛,稱呼左手周身發出的呢喃之音,為輪轉佛經。
這便是古佛的來源,也是井國第一部佛經的來源,
隨著信徒日益增多,願力越來越強大,古佛受了願力的滋養,左手長成了手臂,手臂長出了身軀,然後便是雙腿,最後只差一顆頭顱,便修成了佛徒預言中的“大圓滿輪轉古佛”,可惜異鬼降世了,
古佛金身破碎,就此遺落,
但遺落之前,也還是沒有長出頭顱,
既然沒有頭!何來的羊頭人身的怪物竊取了古佛頭顱?這不是歷史被篡改是什麽?”
雲子良講話的內容,過於玄乎,周玄很難全信,但是,從古佛降世是一隻左手來說,他又有點明白「十指」那隻異鬼,為什麽敢吹牛,說自己是“諸佛之母”,
古佛才一個巴掌,他是兩巴掌,從數量的角度來說,「十指」確實完勝。
只是他的體型過於迷你,但古佛的巴掌,遮天蔽日。
“為什麽要篡改歷史?”呂明坤問道。
“我在畫裡想了很多年,隻想出了一個方向,有些人想隱藏什麽、他們在恐懼些什麽……”
話裡的“人”,必然不是普通人,至少都是井國的高層……
“往事不可追,也許我知道的歷史已經是被篡改過的,如今只是篡改得更加厲害些罷了,聊來聊去也是片湯話,無甚營養,
聊聊你們今日想做之事,你們不願意講在找什麽東西,我這個人熱情,還是要給你們指條路。”
雲子良指了指自己所在的位置,說道:“往我的腳下挖三米,能挖到一張玄門道符,把那道符破了,或許能找到你們想要的東西。”
“是一張什麽符?”
“降鬼鎮邪符。”
“不會是鎮你用的吧?”周玄冷不丁問一句。
“呸,就我現在這樣子,鎮我都用不上那道符,這張符,是用來鎮東市街的。”
“鎮一整條街?”呂明坤問。
“東市街很古怪的,家家戶戶的陰煞之氣都很足,跟這條街的風水有關系,你們要是不信,就爬到街頭的水塔上去瞧瞧,自然知道。”
“好,我現在就去看看。”周玄和呂明坤一起出了店。
“喂,你們能不能對我有點信任,我以前好歹是尋龍大天師,祖上還出過大國師,名門正道啊!”
雲子良委屈的喊完,呂明坤和周玄已經不見了人影。
他苦笑著坐下,點了煙鬥,吸著煙味,自顧自的絮叨。
““世人尋龍,總在尋那龍脈之地,聚龍氣之所,尋到了,便在那片土地上刨墳建屋,以為得了便宜,這輩子能福氣滿堂,往後能福蔭子孫,
呸,
俗了!
隻認土地、山脈為龍,又與那日夜跪拜泥塑偶像的癡愚信徒何異?
尋龍的本質,其實是——尋人!”
下午雲子良坐店前看《洞庭真經》,周玄和他打了個招呼,他抬頭與周玄打了一個照面,被嚇了一跳。
因為他身體裡的“感應”,在劇烈震動。
“他應該就是我要尋的那個人!”
……
“袁老,你覺得我們的歷史被篡改過嗎?”周伶衣詢問道。
袁不語開了折扇,笑著說:“周班主拿我尋開心呢,老殿集體篡改弟子記憶的事情,還沒過去多少年呢,
記憶都能篡改,何況已經變化得不成模樣的歷史?
這個道士,聽其談吐,確實有藏龍山尋龍大天師的風采!”
“藏龍山感應一脈的尋龍天師,只在古籍上有過記載,如今已經沒有這個堂口了……”
“滅族了,被人殺光了。”袁不語說:“藏龍山的感應一脈,過於強大,能悟諸多天機,偏偏他們又沒有守口如瓶的謹慎,
知道秘密卻又不能守秘的人,在井國最容易招惹滅族之禍。
入雲山人於畫中藏匿那麽多年,希望他能想明白禍從口出的道理,
有些“天機”,根本不是天機,是把殺人的刀。”
……
水塔不是印象中的水塔,更像一座樓,正八邊形,內部有旋轉樓梯,一到七層為房室,頂樓是瞭望台和警鍾。
既然是樓,哪怕是深夜,也有專門的工作人員值夜。
好在周玄有絕招,付了兩個值夜人四十塊,便得了登樓的機會。
站在瞭望台上,整個東市街一覽無余,東西南北面,全被望了個通透,街面的格局,也在高處被瞧得清晰。
“這街的格局還真有點…古怪。”
周玄並不懂風水,但東市街古怪之處,並不需要風水知識也能瞧得出來。
街是以東西方向為主道,南面北面都是房屋。
東面略寬,西面略窄,東、西、南、北四面,都有一座小山頂住,街的出口和入口,都是在山與山的間隙裡建出來的。明江府水多而山少,把一條大街建在四面都有小山的旮旯窩裡,本身就很奇怪,
更奇怪的是,這四座小山的高度平齊,至少肉眼很難分辨出哪座山高,哪座山矮。
“這條街配著四座山,像……”
“像一副棺材。”周玄幫呂明坤把話補全了。
“不光是棺材,還有棺釘呢。”
呂明坤指了指四個角落裡,分別種著一顆高聳的槐樹,
除去這四顆以外,在東頭的紙馬店門口,還種著第五顆槐樹。
呂明坤拿手比劃著,估摸了第五棵槐樹的大概位置後,說道:“棺材打五顆釘,四顆打在角上,為了將棺蓋與棺身釘牢,但是第五顆,是葬釘,由親人來打,
通常打在死者胸口的位置,這根釘子短,不會釘傷屍體,你看第五顆槐樹是不是矮上一些?”
周玄瞧了眼,第五顆槐樹確實比其余的槐樹要矮上不少,
緊接著,他又關注起了老畫齋,總覺得這家書店的位置也極怪異,但哪裡怪異他又說不上來,
關於棺材和葬事,他只是在周家班裡耳濡目染了一段時間,真要說專家,還是得看呂師兄。
“聚陰之穴。”
呂明坤說道:“棺材裡頭,有一個點位,離棺頭一尺半遠,那個點又處在棺材中心線的位置上,傳聞這個點,最容易聚陰,所以棺底會在這個點位上,貼一張道符,防止詐屍。
這張符,葬事班管他叫墊背符。
老畫齋的位置,便是東市街這座大棺材的聚陰之穴,整條街裡陰氣最重的地方。”
“但我們在老畫齋裡,卻沒覺查到任何陰氣……或許,就與老雲指出的降鬼鎮邪符有關系。”周玄說道,
“小師弟,咱們去挖那道符嗎?”
“挖!”
周玄覺得,現在的情況,相不相信老雲已經不重要了,關鍵是血井已經指引到了“老畫齋”,但是“老畫齋”裡,又找不到任何刺青的機緣,蛛絲馬跡都沒有,
他已經別無選擇了,只能去挖地下那張符,找尋刺青機緣。
“挖地的時候,我多使勁挖,你分出點精神,盯著老雲,要發現他有異樣,立馬收拾他。”
……
下了水塔,周玄和呂明坤回了自己店,順帶叫醒了福子的,三個人每人扛了把鋤頭,去了老畫齋。
“好家夥,又喊了個小兄弟過來?”
雲子良幫著多點了兩盞煤油燈,三人說乾就乾,鋤頭已經舞了起來,
老畫齋的地面鋪裝,是在土上鋪石板,但李靈章手頭不富裕,石板鋪得比較糙,間隙極大。
周玄和小福子兩人拿著鋤頭,把間隙的泥土挖開,然後將石板撬了,搬到一邊。
剩下的便是挖土,
周玄原本將自己當作挖土的主力,但沒想到,小福子才是挖土的行家,那鋤頭舞得虎虎生風,而且每一鋤頭的效率極高,頂周玄兩鋤頭。
“福子,你這挖土挖得真溜嗖。”
“我打小乾農活,挖井、刨地我都很會做的。”
小福子汗都懶得擦,一鋤接著一鋤,一個深達三米,方圓一米的坑洞,小福子一個人便挖了一大半。
挖到天蒙蒙亮了,雲子良都開始打哈欠:“實在不行,先別挖,回去睡個覺,養足了精神再來挖?”
“老雲,你要是下來挖,我們早就把那道符挖出來了。”
“我不挖,髒兮兮的,我祖上當過國師,講究人,弄得跟泥腿子似的,成何體統。”
“丫就一前朝余孽!”
周玄掄圓了鋤頭,狠狠的鋤了下去。
這一鋤頭下去,竟沒有半點鋤泥土的松軟感覺,鋤舌砸到了什麽堅硬的物事,隨著慣性又在堅硬物事上滑了一段,摩擦出火星子來了。
“挖到了!”
周玄頓時來了勁,也不顧剛才被反震得發麻的手,輕輕清理物事表面已然不厚的浮土。
為了方便清理,周玄還讓雲子良扔下來一把剪刀,給堅硬物事上的紋飾細細摳縫。
那堅硬物事,便漸漸露出來他的本來面目——是塊石板。
石板的表面,雕刻了諸多惡鬼的紋飾,各個青面獠牙。
石板的正中間,則貼著一張黃符,起頭是一個“敕”字,下面的部分,周玄認不出來。
雲子良蹲在洞邊,仔細辨認了黃符和石板上的紋路之後,說道:“這塊石板是一道門,通向哪裡,我不清楚!但是,符把門封了,想要打開這道門,要把符給破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