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文眉頭皺起:“……為什麽?就算前方可能會有死亡之手教團的軍隊,我們完全可以向後撤離一段距離,等到此間戰事結束,再進行選擇。”
約翰子爵緩緩搖頭:“因為……咱們不能退,至少現在不能。”
稍加思考,雷文就明白了其中的邏輯。
他此前曾經和艾伯倫說過,自己沒有道德,但那只能是密室之言,絕不可能公之於眾。
對抗死亡之手,本身就是道德,就是大義。
同樣的道理,現在摩根帶領一眾貴族留在這裡,固然是花天酒地,但也可以說是深入險地。
這種時候,誰要是退縮,就會背上“懦夫”、“逃兵”的罵名,明明出兵卻和那些失地貴族落下一樣的下場。
雷文心中微微有點後悔,早知道這邊是這種德行,他還不如獨自行動呢,目標還小一點!
不過,問題也不算大,反正他的戰馬多,到時候大不了先跑為敬,在場的貴族足有幾十個,也不一定有人會在意到他。
約翰子爵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小家夥,你的心思很敏銳,不過在‘道德’這個層面,還是要多注意一點,它可能幫不了你,但有些時候,卻能夠毀了你。”
“好了,我這種老家夥不耐風寒,就不陪你走動了。”說著,轉身向大帳之中走去。
冷風吹拂,撩起了約翰子爵禮服的一角,露出了一截明晃晃的附魔板甲來。
看著他的背影,雷文微微搖頭:“這個老狐狸!”
四階寒冰騎士怕冷?開什麽國際玩笑!
大帳裡的氣氛實在是難耐,雷文卻不想落一個“孤僻”的名聲,呼吸了幾口新鮮的空氣,又回到了帳篷裡。
貴族們的交際總是那麽無聊,說起話來毫無營養,相比之下,就連裘德拉在雷文眼中都開始順眼起來。
不過雷文也沒心思和他說話,自己拿了杯酒坐在角落裡面發呆。
沒想到裘德拉自己拿著酒杯就坐到了雷文身邊,沉聲發問:
“……丹妮絲女士,最近怎麽樣。”
雷文嘴角抽了抽,呵呵一笑,別過了頭,實在不想回答這種沒營養的問題。
裘德拉臉色一沉,倒也並沒有過多糾纏,直接轉移了話題:“你之前和約翰子爵說了什麽?”
“就是之前你們討論過的內容。”雷文言簡意賅。
“……我不讚同他的看法。”裘德拉盯著酒杯:“等在這裡,實在是太被動了,而且我們也需要戰功,不如今天夜裡,咱們直接出發,向內探索一下?”
“我說羅姆尼和凱特看你的眼神不對呢。”雷文皺眉問道:“你不會也這麽鼓動過他們吧?”
裘德拉臉色有些陰沉,但還是默然點了點頭。
“既然你這麽急,當初為什麽不跟費舍爾一起?”雷文問。
“約翰子爵更寬厚。”裘德拉倒是說了實話:“我的兵太少,跟著費舍爾只能被當成炮灰。”
“那你就更不該提這種建議了。”雷文說:“我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你眼看難以繼承安格爾的爵位,所以想要在這場戰爭裡立功,為自己爭取一塊封地。”
“但凱特和羅姆尼不是你,對功勞沒有那麽渴望,所以才會跟著約翰子爵,你這種想法只會讓人覺得危險、難以相處。”
說到這裡,雷文嗤笑一聲:“說起來,你不會真以為,在這場戰爭中立點功,就能改變自己的處境吧?”
裘德拉默認了雷文的說法。
“放棄幻想吧。”雷文喝了口酒:“要是真有這種可能,安格爾怎麽會把精銳全都握在手裡,隻給你兩百多農奴兵?”
“他就是把你當成炮灰,想要讓你死在這裡!”
“他自己在後面騎牆觀察,看斯萊特和福克斯兩家誰能夠佔到上風。”
“如果斯萊特撐了過來,那麽你就是給斯萊特家族最好的交代;如果福克斯家族強勢,那麽他完全可以說是你私自出兵!”
聽著雷文的話,裘德拉的臉色越來越陰沉,簡直能夠滴出水來,他咬緊牙關壓抑著聲音,但卻無法壓抑憤怒的情緒:“別說了!雷文男爵,你這是在挑撥我們父子的關系!”
“我只是想讓你清醒過來。”雷文冷聲說:“這場戰爭太危險,想要活下去,咱們雪楓郡的貴族必須抱成一團,你之前那種心態只能把所有人都害死!”
裘德拉心裡這叫一個憋屈,在家裡每天要挨安格爾的訓,現在又被雷文教訓。
偏偏他還反駁不了,因為雷文說的都是實情,他自己也早有模糊的感覺,這是一直不想、或者說不敢去面對罷了。
“想要當貴族,首先得是個活人。”雷文站起身來:
“別把自己玩死了。”
說完已經緩步離開,隻給裘德拉留下了一個背影。
夜晚很快來臨,大帳之中歡歌不斷,雷文在伏拉夫的指引下回到了自己的軍營裡。
埃裡克挑選的駐扎地讓雷文非常滿意。
地點在一處高坡上,離大營不遠不近,雖然風稍微大了些,但在砍掉周圍的樹木、立起簡單的圍牆之後,視野就非常開闊,可以提前看到危險,並且可以隨時搬開路障,策馬離開。
這時候就看出哪些貴族真的打過仗,或者有足夠的經驗和意識,因為不遠處就是約翰子爵的營地,裘德拉、凱特、羅姆尼的也都在附近。
回到營帳裡,拉克絲還在低聲祈禱,雷文並沒有去打擾她,而是拿出了兩份未完成的地圖。
一份是路上記載的,另一份則是之後梳理下來的,雷文要做的就是將第一份的內容調整到第二份上。 地圖,在這個時代具有重要的戰術和戰略作用,既然這一次出公差,那當然要公私兩便。
拉克絲回到自己的帳篷睡下,臨走之前為雷文又添了一些燈油。
當地圖謄抄、校對完畢,雷文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肩膀,緩緩起身走出了營帳外頭,抬頭看了一眼陰沉的天空,深深吸了口氣。
“男爵大人,請。”伏拉夫遞上了一隻暖好的水袋。
雷文接過水袋喝了一口:“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大約是凌晨一點左右。”伏拉夫說。
“凌晨一點……”雷文停下動作,眉頭一皺:“西蒙呢,回來過沒有?”
伏拉夫搖了搖頭:“還沒有。”
一絲不詳的預感湧上雷文的心頭,西蒙已經離開超過十個小時,卻還沒有回報過……
“傳令下去,今晚崗哨加倍!”
“是!”營地不大,命令很快就傳遞了下去。
伏拉夫轉回雷文身邊,輕聲問道:“男爵大人,您是不是先休息一會兒?”
雷文輕輕搖頭:“等西蒙回來再說。”
又過去了大約四五個小時,西蒙回來了。
他騎著半魔獸化的戰馬,在營寨門口停下,然後顧不上形象,踉蹌著衝到了雷文的大帳之中。
身上的半魔獸皮甲破破爛爛,有的地方還掛著骨質箭頭。
“男爵大人,東方、東北、西北,三個方向!有大規模死靈生物正在向這裡集結!”
“最多,還有一個小時!”
雷文並沒有多麽驚訝,反而松了口氣。
另一隻靴子終於落地。
“你先歇一下。”雷文將自己的水袋扔給了西蒙,轉頭下令:“伏拉夫,把親兵們都叫起來,生火做飯,隨時準備作戰。”
“然後派人去通知約翰子爵,將西蒙探查到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他。”
“是,男爵大人!”伏拉夫行禮領命,又問道:“不去通知主營的摩根子爵嗎?”
“不。”雷文搖了搖頭:“約翰子爵要是問起我的決定,你就說讓他定奪,語氣客氣一點。”
伏拉夫退下,雷文開始檢查自己身上的鎧甲,活動起了手腳。
不多時,伏拉夫就親自到了約翰子爵的營帳,這位貴族和雷文一樣,並沒有休息。
他聽完伏拉夫的報告,緩緩點頭:“摩根子爵那邊呢?”
“男爵大人說,沒有您的命令,他不敢擅自行動。”伏拉夫恭敬回道。
“這個小家夥……”約翰子爵微微一笑,緩緩搖頭。
他知道雷文是打了什麽心思,表面上看,是雷文覺得自己人微言輕,就算拿出消息,也不見得會引起重視。
但實際上,恐怕是動了點歪心思。
不管摩根子爵本身的本事如何,他總歸也帶了半個軍團的私兵,再加上大營裡的其它貴族,總兵力足有兩萬多,四個軍團的規模。
以他們此前那醉生夢死的樣子,真要聽到這個消息,恐怕會立即嚇得自亂陣腳,臨陣脫逃也不是不可能。
只有等死亡之手教團的軍隊殺上門來,完成了合圍,他們才有可能聚集在一起,不得不戰!
如此,才能吸引死亡之手的主力,分攤雪楓郡眾人的壓力。
約翰仿佛看到了雷文的臉,那張臉上帶著一絲戲謔:“你不是說道德重要嗎,那麽現在,考驗你道德的時候到了。”
從行軍椅上緩緩起身,約翰說:“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接下來,沒有任何一個人離開約翰子爵的營地。
雷文的營地位置頗高,風很大,就算是生火做飯,也沒有引起主營的注意。
當第一縷晨曦潑灑,地平線上出現了一道海浪!
白骨構成的海浪!
“敵襲——!!!!!”
主營的哨兵終於發現了敵人的蹤跡,那撕心裂肺的喊聲劃破天空。
下一刻,沉重的鼓聲和號角聲同時響起!
……
(本章完)